妖怪也分为许多种类,其中最为低贱是【地妖】,法力微弱,寿命与人同岁,幼小是以人形,脸上无五官,全身黝黑。长大之后,会有部分得以幻化成人态,有容貌,可比美丑。此族无灵根,故而无法修炼成仙。
地妖在妖界受到众多妖怪的极力排斥,因他们一族生来骨子里就带有一种劣根性——喜好恶作剧。
凡与地妖打过交道的妖怪都无一幸免,皆被捉弄的很惨,此点在妖界得到全部妖的认可,之后实在是忍无可忍联名上书,让妖主下令驱逐地妖出妖界。
自此以后,地妖就扎根住在凡间,有容貌者便混迹在凡人当中,与凡人同作息,生活习惯没什么两样,也没人看出来。
但是劣根性依旧在,同他们为邻居的凡人被捉弄的怀疑人生,也不知是谁做的。
比如,这一日房公子去马厩牵马,相距老远就闻到一股奇臭无比的气味,房公子走近一瞧,竟发现马厩里全都是秽物,而“千里”则两眼反白躺在地上。找了大夫来,才得知是被下了药,也不晓得是哪个缺心眼的东西在千里的粮草上动手脚,房公子气的不轻,当即召集了所有下人。
端来书桌,备上笔墨纸砚一个个盘问。
日光正盛,玉兰树下,一桌一人,府里的家丁、丫鬟排成一条长龙队。
“下一个。”随侍二两双手环在胸前高声喝道。
一家丁走出来,害怕道:“今早少奶奶过来说要用马,小奴正在喂草,少奶奶就说让她来,然后小奴就离开了。”
二两道:“这么说这巴豆粉还是少奶奶下的咯?”
那家丁慌张跪下:“小奴不敢。”
“罢了罢了。”房公子挥挥手,“你们都下去吧。”
下人各去做自己的事,院里一下空了。“问了一上午也没问出什么,少爷,您不会真的怀疑少奶奶吧。”二两试探着问道。
房公子白了他一眼,收起桌案上的笔墨纸砚,“你话太多了。”
“……”
二两吃力的扛着桌子跟在房公子身后,日正中,阳光照进回廊,二两热的满头大汗。自家少爷行在前,广袖随风浮动,二两无聊的望着衣上的刺绣。
蓝衣上用白线绣了成片的竹林,占了半只袖面,而另一边……二两看向左边,左手的广袖却没有。
这倒是稀奇。
将东西都搬回书房,擦了把头上的汗,抬眸正对上房公子不悦的目光,二两尴尬的咧咧嘴,正准备走,房公子忽然发话了。
“我好像少盘问了一个人。”
二两蒙圈,仔细思索:“那是谁?”
房公子道:“你今早干什么去了?”
“……”二两无语,“拉屎。”
“……”房公子嫌弃的让他赶紧滚,二两麻溜的赶紧退出书房,顺手关上门。
二两自小就进了房府做了公子的书童,二人年龄差不多大。公子很小的时候就不喜欢别人随意出入他的书房,老爷和夫人也不例外,二两倒是可以,但是不能呆太久,这已经是格外的恩赐了。
沿着鹅卵石铺就的小路往外走,穿过白墙灰瓦拱门,迎面走来谢凌儿。二两正欲道,谢凌儿直接擦身而过,去了书房。
推开门,房公子着一身中衣,领口半敞,露出麦色的皮肤。“夫君,你昨夜在书房休息的么?”谢凌儿道。
昨夜他说出去问宜春水烧好没有,就一去不返。
“嗯。”房公子走到书桌前,席地而坐,他翻出柜子里的书籍,铺平放在桌案上晒着,日光穿过轩窗投射进来,空气中有细尘在阳光里翻卷。
一动一静间,谢凌儿注意到他肩头有一处伤疤,她走过去二话不说拔下衣服一看,伤疤呈“十”字,却又不太像,而且这是新添上的疤痕,色与他处不同。
房公子不动声色拉好衣服,道:“你上午去做什么了,没见到你人。”
“我……我去处理一件私事。”谢凌儿收回手,表情不大自然。本来想问他伤口是怎么回事,不过被他的话堵住,也明白他不愿意说。
房公子道:“何事?”
关于她的私事,房公子之前从不过问。今天破天荒头一回问起来,谢凌儿愣了片刻,才答话。
“你说,你会尊重我的……”
房公子继续收拾东西,速度慢了下来,最后直接停下,双手握拳,冷然道:“在你的心里,我是怎样一个人?”
认识这么多年,同床共枕过,她从没听过房公子用这种口气和她说话,陌生的如同外人。
“你是我的夫君,是会一起共白头的人。”
房公子听得烦躁,又道:“千里中毒一事,可是你做的?”
“我……是我做的。”谢凌儿本不想承认,但怕房公子有生闷气,还是觉得不要隐瞒的好。
千里是跟着他一起上过战场,杀过敌军的存在,房公子气的欲发作,但是偏逼着自己忍了下来。他现在连理由也懒得问,直接叫谢凌儿出去!
“……”谢凌儿沉默了会儿,扭头就离开了。她也不是存心要害千里的,他们这一族对于做坏这件事上是控制不了的。
早上她去马厩借马,她又不识得千里,看着这匹马身形高大,鬃毛顺滑,想来是个好马,跑得也会快一些,她便过去拉千里,谁知道这家伙就是不动,撅着头同谢凌儿较劲,你拉着他,他还往后退,谢凌儿一气之下就在粮草上动了手脚,打算让这匹马吃点苦头,谁知道这是房公子的坐骑。
那日他回来,自己也就注意到心心念念的夫君,谁还会注意夫君骑的又是什么马!
谢凌儿气呼呼的跑到了城外的破败佛庙中,庙内供奉着一尊爬满蜘蛛网的佛像,早已经看不出来是什模样。地上乱七八糟的放着一些干草和烧了一半的柴火,应该是过路人在此过夜留下的。
谢凌儿一脚踢开柴堆,大声喊道:“罗尧,你给我出来!”
话音刚落,门口吹进来一阵风,带起满地的灰尘,迷的人眼睛都睁不开。“哟,我道是谁?今天起了什么风,你竟然会主动找上我?”
一人形黑影迈着两条长腿跨进来,脸上没有五官,肩上吊着两只惨白的溺死鬼,大概脑袋那么大的缩影,一左一右,两个都手指、指甲细长,湿漉漉的长发裹着脸。
“你能不能放过我?”
罗尧道:“放过你?”他大笑出来,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绝无可能!”
谢凌儿道:“以我们地妖的法力,根本无法对抗其他的妖怪,罗尧你根本就是在白日做梦!”
罗尧不认同道:“那可不一定,只要你们把妖力修为都给我,我就可以带领地妖把其他妖族踩在脚下!”
他勾唇笑,见到谢凌儿面孔逐渐扭曲,嘴角的笑意又扩大了几分:“你要来帮我,你应该来帮我!鸿城已经对南方撒手不管了,现在所有的妖怪都乱成一锅粥,这时候你不帮我,可不行!你要是不帮我,我就让这两只溺死鬼吃了你相公的魂魄,让他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
半夜忽然惊醒,谢凌儿抱着被子喘着粗气,身上的薄衫都被汗水浸湿,刚才的噩梦太可怕了,罗尧身边的溺死鬼突然变得好大,大到自己只能看见冰山一角,他们随时随地就能把自己吞掉。
白天见完罗尧以后她回来就睡觉了,后来就开始一直反复梦到庙里的景象和她与罗尧之间的对话。
她能感觉到罗尧就在身边,就在身边用他那没有五官的脸对着自己,躲在某个角落注视着她,而谢凌儿看不见!
“啪嗒”!窗户突然被风吹开,谢凌儿吓得浑身一抖,宛若一只惊弓之鸟。梳妆台上的东西被风吹的叮咛哐当倒了一片,她抱着鸳鸯戏水的被面紧紧的不肯撒手。
忽然有人推开门,谢凌儿闻到熟悉的气息,屋内的蜡烛被点亮,房公子微躬身影的投在屏风上。那人绕过屏风走了过来,一脸疲态,手上还端着烛台,昏黄的光在他脸上摇曳不定。
“起风了,不睡怎么也不晓得关窗。”房公子关好窗户,又弯腰拾起地上的东西一一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