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傕想了想,就派人去请郭汜、樊稠前来赴宴。二将欣然赴会,酒过三巡,李傕就把这事跟二人一说。
刚才还哥俩好的郭汜和樊稠,顿时酒就醒了一半,眼神也变得清明起来。郭汜道:“什么?五千万钱!这怎么行!”
樊稠黑着一张脸,跟着郭汜后面开口说道:“小小的河东,做什么事要得了五千万钱?”尼玛,你们这叔侄俩这是公然要瓜分我们的共同财产啊。太黑了!
对于李利说的暂借,日后以河东赋税来还。他们连标点符号都不相信。换作是他们自己,弄到这一大笔钱,他们会还吗?自然不会,以己度人,他们觉得李利和他们也是一样的。
郭汜拉着老脸,酒杯捏在手中,言语之间很不客气:“国库乃朝廷所有,内中财富非我三人私藏,我不能,也无权力答应此事。”
樊稠听了,反应过来,也跟在后面嘎嘎笑道:“对啊,这事岂能我们三人说了算。河东缺钱,那是公事,我们三个在这里私下商量成什么样子。既然这样,莫如将此事廷议好了。”
李傕心中怒气勃发,两个杀材,这事要是廷议能过,老子喊你们来做什么?什么国库为朝廷所有,你们俩个这些日子往家里搬了多少好东西,难道老子不知道么?现在却在这里卖嘴?
李傕只恨为什么不早安排两队刀斧手,这会摔杯为号,把这两个杀材给剁了清净。天子也好百官也罢与自己等人相看两厌,心里只恨不得关东诸将早早打过来勤王,现在自己要调拨给河东五千万钱,朝廷能肯才是见了鬼!这两个杀材分明是想看老子的笑话。
李傕强忍怒气,皱眉道:“惠民是我侄儿没错,但他也是我凉州军的后辈,若无他当时的建言,岂有你我今日的快活?我等夺了长安城,他拒绝爵赏之封,远赴河东镇守,还不是为了我们在长安能够安心。现在他有困难,我们难道就坐视不管?五千万钱太多,那就少给一点。难道这也不行?”
郭汜和樊稠对视一眼,觉得李傕说的也有些许道理,最最关键的是他们这会也还不想和李傕撕破脸。
只是李傕老是把李利的功劳挂在嘴边,让他俩个听了,心中实在是不快。怎么的,没李利这小子,老子这么多兵马,难道还会找不到条活路不成。却全然忘了他们当初是何等的惶恐不安。
于是郭汜就道:“既然惠民有难,我们这些做长辈的自然也不能坐视不管。五千万钱数额实在是巨大,谁敢担这个责任、谁有这个权力给他?依我看,河东那个地方,有个百万钱就足够了。”
樊稠就接上话头:“惠民带去的将士,衣食全由朝廷负责。贾诩和徐晃的俸禄也由朝廷负责,左右不过养几个斗食小吏,他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这也是李傕心中疑惑的地方,不过他又不得不为李利争辩:“惠民去了河东,还是想做些事。修水利,铺桥梁,抚孤寡,何处不用钱。河东府库虚空,否则他怎么会向我们求援。”
郭汜两眼一翻,道:“做这些事,百万钱绰绰有余。”
李傕叹道:“百万太少,千万如何?”
两将哪里肯应,只是摇头,说千万钱数额巨大,他们无法做主,只能请三公和百官一起廷议。
李傕左劝不行,右劝不行,一怒之下,就推席而起,道:“既然如此,就上廷议!”李傕心想,以自己的威势,压迫朝廷百官给河东拨个千万钱,有何之难。
郭汜和樊稠心想,上廷议就上廷议,你在廷议上强行通过,只会得罪百官。再有我们暗中支持,长此以往,百官只会越来越强硬。到时我们未免没有机会取而代之。
享受到这泼天的富贵和权力之后,三将之间,再无当初攻打长安时的齐心协力了。而能约束他们的人,也死了个精光。于是一些矛盾和嫌隙,就不可避免的开始滋生。
很多时候,三个人心中都会情不自禁的飘过一个想法,那就是长安城这么大,关中这么大,要是只属于自己一个人,那该多好。
只是三方都在投鼠忌器,而离彻底决裂又还差一个导火索罢了。张济离开了长安,去了弘农,暂且不说。只长安城中,李傕一家独大,所以郭汜和樊稠两人就走得比较近。李傕一个人吃不下这两人,这两人也不敢轻举妄动去试图掀翻李傕。所以局面就这么一直微妙的维持了下来。
这日,大朝,李傕就把李利的奏章拿了出来,送给了尚书台。此时天子年幼不能理事。所以天下大事,就全归尚书台来决断。
东汉和西汉不一样,东汉是虽置三公,事归台阁。也就是说,你哪怕做到了三公之位,但若后面没有一个兼录尚书事的话,这天下大事,也轮不到你说了算。所以东汉的尚书们位虽卑微,权利却大得吓人。尚书们的老大尚书令更风光,和御史中丞、司隶校尉一起号称三独坐,在朝会中有自己的专席。
杨彪为三公,兼录尚书事,他理所当然的成为朝廷的顶级大佬之一。尚书看完之后,把奏章又递给了杨彪。
杨彪一看,就不动声色的把奏章放在一边,对百官道:“河东太守李利奏请朝廷调拨五千万钱,以兴修水利,抚恤百姓。诸位有何看法?”
百官都是人精,哪里会提前发表意见,这事是凉州军的内部事情。既然拿到了朝会上来,那就说明凉州军内部存在不同声音。那就先看看几个军头的反应好了。
百官不吱声,郭汜和樊稠也觉得正常,他们列班在前,自己不发言,哪里轮得到别人么。于是郭汜得意洋洋的发声道:“五千万钱太多,朝廷用钱的地方也多,我反对。”
樊稠也旗帜鲜明的跟上:“我也不赞同。”
马日磾就和杨彪、赵谦等人互看一眼。心中升起丝丝笑意起来,凉州军内部分裂,对他们来说,这是天大的喜事。要是这几人还铁板一块,内外一个声音,事情反而是难办了。
作为凉州军的头号人物,最不愿意见到的就是在朝会之上,凉州系出现两个声音。李傕他之前只是心想郭汜和樊稠在朝会之上保持沉默,然后自己出面力压百官就好了。他万万没想到,郭汜和樊稠竟然会主动跳出来反对他!
李傕心中大怒,杀机立涌如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