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卑打马走到城下,抬头对城头扯着嗓子大喊道:“城上的人且听清了。吾乃骠骑将军帐下大将,匈奴右贤王去卑是也。骠骑将军奉天子旨意,前来讨伐不臣。吾今奉命,来取广昌。将军有令,降者不杀、概不追究。尔等可速出城以迎王师。否则大军一旦入城,百姓何辜?尔等亦为齑粉耳!”
城头听了,顿时就是一阵骚动。广昌令与一众官吏面面相觑,骠骑将军奉旨讨伐不臣?城下的胡骑是骠骑将军帐下兵马?那这仗还要不要打?
别看袁绍霸占了冀州、青州,但朝廷和天子,在底层官民心中的份量,还是很重的。真要没人在乎汉室,各路诸侯早就扯旗造反了。哪里还会等到这个时候。
很多人心里就在想,这城外胡骑要真是李骠骑麾下兵马的话,似乎这仗,也用不着打了吧。李利的名头,广昌城中还是有很多人听过的。
毕竟冀、并交界不说,那并州还是李利硬生生从袁绍手里抢回去的。而且李利在并州,与胡儿大小数战,直打得几十万胡骑乖乖退出并州,把原来霸占的地盘又乖乖吐了出来。这份本事,北地男儿都佩服得很。
再加上,李利自主政河东以来,就非常注意自己名声的塑造。当然,他的一系列政策,也确实是给百姓带来了许多的利益和便利。实打实的好处落实下来,就是再倔强的人,也很难不说李利的好话。
冀、并两州交界,两州的居民并不是老死不相往来的。商队以及亲友故旧传来的消息,让冀州百姓十分羡慕并州百姓的生活。降田租、免口赋、分田地,这种好事,什么时候才能落到他们的身上啊?
而且,李利从河东一路打到并州,前阵子又在洛阳打了一仗。却是从来没有说过李利嗜杀的消息。李利的军队军纪森然,号令严明,一点儿都不符合人们心中凉州军的印象。
现在,有了朝廷的名义,去卑再把李利的大旗给抬了出来。广昌城中,人心顿时就乱了。有的人想归降,有的人想坚守。
县尉就转头对广昌令道:“县尊,既然是朝廷兵马,不如便开城以迎,如何?”
广昌令心想,这怎么行,仗都打了两天了,死了这么多人,城外匈奴人岂肯罢休,就算他们严格执行李利的军令不敢扰民,那我该怎么办?可不能就这么降了,再坚持坚持,说不定援军就到了呢。
于是广昌令就摇头道:“本官守土有责,岂能弃城?且胡儿向来狡诈,孰知其言是真是假?若为哄骗我等,城开之后,我等皆是罪人也。莫如坚守广昌,与胡儿周旋,行那缓兵之计。待得援军来,胡骑必退也。”
县尉心中大骂,你妻儿老小在邺城,你死了也就死了。我家世代在广昌,这是要拖着乃公给你陪葬么?
县尉哪里肯干这种亏本的买卖。在县尉看来,袁绍再大,也不能大过朝廷去。毕竟袁绍还当着汉朝的官呢。现在朝廷兵马来了,不管他们来是什么目的,让他们自己去找袁绍,大人物的事情,咱们招惹不起,远远躲开就好了。这吃人的世界,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去保护自己的家人,那才是最重要的。至于其他的,我管你那么多?
于是县尉就劝道:“县尊,匈奴归化已久,非是塞外胡儿可比。我等欲行缓兵之计,他等岂能有不知之理?若惹怒城外胡骑,到时玉石俱焚,为之晚矣。”
广昌令把头又是一摇:“不然,吾闻李骠骑用兵,麾下兵马与百姓秋毫无犯,就算城破,百姓也不会遭无妄之灾。”
县尉气得鼻孔里直冒烟,你刚才还在质疑城外的胡骑在说假话骗你,现在又直接承认这是李利的兵马了。你这双标,玩得很熟练啊。
城外一声声的战鼓,让县尉心中胆战心惊。这会为了家族的安危,他也顾不得这许多了。于是便上前一步,低声道:“县尊若不愿打开城门,休怪下吏不客气了。”
广昌令闻言,不禁讶然,再看向县尉时,只见这平日里对自己恭顺得很、被自己视为左膀右臂的得力佐贰官竟然是如此的陌生。他脑袋还没有转过弯来,顺口就道:“你待如何?”
县尉以刀拄地,看着县令,一言不发。
广昌令顿时就明白了过来,他脸色迅速灰败下来,一个踉跄向后退了两步,拿手指向县尉,想要再说些什么,嘴唇蠕动几下,却又始终没有说出口来,最后,满腹牢骚只化作了一声叹息:“吾有何面目见袁将军乎?”
县尉心想,李利的大军压境,袁绍这会只怕是手忙脚乱,哪里还会有心情理会你这个小官儿?趁早开城降了就是。到时两边打起来,不降的一定死得快。
见广昌令颓然退在一旁,县尉当仁不让,就冲到了垛口处,向下大喊道:“原来是李将军麾下兵马,右贤王还请稍待,下吏这就开城以迎王师!”
不一会儿,城门就缓缓打开了。县尉在前,带着一帮士绅迎了出来。去卑眼光一扫,就问道:“县令何在?”
县尉拱手道:“禀右贤王,县令身体不适,已回宅歇息去了。”
去卑人老成精,脑袋一转就明白过来这是怎么回事了。便对县尉道:“你先暂代县令之职,我等大军也不进城,只是四门却须由我麾下健儿把守。”
县尉等人大喜,心中最后一个担忧也不翼而飞。原本他们还怕,这些匈奴人会借机冲到城里去大搞破坏,想不到现在却是如此通情达理。县尉等人心中不禁美滋滋的想道,还是李将军厉害啊。除了他能驾驭这帮胡儿,还有哪个能让他们如此服服帖帖?
没错,李利知道胡儿好抄掠,于是先行有令,着匈奴两部打下地盘之后,不得进入城池,只夺了四门把守就可。
放在平时,匈奴人哪里肯听。这会李利手握大军,力量数倍于匈奴,而匈奴诸部又是在李利的地盘西河讨生活的。这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也只好听了。李利的令行禁止他们是十分清楚的。要是违逆了半个字,大好头颅就要从脖子上搬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