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阴尉看着一袭铁甲,跨骑在骏马上的马玩,呼吸变得粗重起来。心跳开始加速,血液开始在沸腾。他往左右看了看,拿手一指马玩,低声道:“传我命令,命令下达时,所有弓手,向那敌将射击,不得有误!”
再三确认命令被麾下兵卒听清记下之后,蒲阴尉更不迟疑,于是便大喝一声:“射!”与此同时,鼓手将手里里大槌,也狠狠向牛皮大鼓上砸了上去。
“咚”的一声巨响之后,无数箭矢就呼啸着向官道之上的马玩飞了过去。
不愧是凉州精锐,树林里鼓声一响的时候,凉州军立马就反应了过来中伏了。他们没有四散逃开,而是立马变阵,盾被举了起来,刀手与枪兵集结于最前。弯腰摆出了进攻姿势来。
与此同时,马玩也立马把腿一偏,想滚落马鞍。可惜还是晚了,无数支羽箭如蝗虫般铺天盖地飞来。铁箭在马玩的铠甲上丁丁当当的作响,然后两支羽箭就刁钻的穿过了铁甲的缝隙,狠狠的咬在了马玩的右臂之上。马玩呀的一声,翻身落马,马儿也嘶鸣一声,前腿一跪,卧了下来,它也中箭了。
亲卫们睁大眼睛,嗷叫着扑了上来,想解救他们的主将。其他凉州士兵也拿眼看了过来。要是主将马玩死了,对他们而言,那真的是一个极大的噩耗。
幸好,马玩命不该绝,他在亲卫的搀扶下,站了起来。然后,这名凉州悍将,咆哮着大喊道:“结阵!迎敌!”
主将仍在,刚才稍微动摇的将士们,又重新稳定了下来。说时迟,那时快。马玩落马的同时,蒲阴尉也带着部队,冲了出来。
蒲阴尉心里清楚得很,不管马玩有没有死,他的弓手们能够制造的机会,也就这么一次了。不趁着敌军骚乱的时机,冲阵斩将夺旗,那接下来等敌军反应过来,也就没他们什么事了。
蒲阴尉带人冲了出去,刚好就看见马玩站了起来,在阵中发怒咆哮。马玩确实是怒火冲天,他倒不是因为自己中箭,而是因为斥候竟然没有发现这里居然藏有伏兵。马玩咬牙暗道,等打完这仗,那群混帐东西,通通都得砍了,以儆效尤。
不过,看到了冲出来的军队之后,马玩心中却是顿时就松了一口气。他久经战阵,一眼就看了出来,那从树林中冲出来的兵马,并不是什么战兵,看那歪歪斜斜的阵形,就知道,这是一群民夫组成的队伍罢了。
马玩脸上神色顿时就变了。他又好笑又好气。这么一群泥腿子,居然也想来占他的便宜。而更可怕的是,差点就让他们成功了。
马玩冷冷的对左右道:“击鼓,冲锋,杀光他们!”
蒲阴尉冲出来之后,看见凉州军没有乱,反而结阵以待,又见马玩长身而立,站在阵中指挥若定,心中顿时就是一个咯噔。完了,坏事了。自己低估凉州军了。不应该向外面冲的,而是射箭完毕之后,按之前的设想,结阵向后退,依靠树林的优势,来抵御敌人的骑兵。现在自己一时冲动,带人冲了出来,而敌将没死,敌阵也没有乱,这下就真的是要命了。
只是此时,冲锋之势已成,突然再退,来不及不说,反而会扰乱阵形,让后面的人无所适从不说,还把后背卖给了敌人。既然这样,倒不如奋死一搏,反正来了这里,也没有打算活着回去。
想到这里,蒲阴尉一颗心顿时坚定如铁。他高高举起手中长剑,呐喊着发起了冲锋:“儿郎们,随我杀贼!”
蒲阴男儿热血沸腾,跟着那个一往无前的身影,义无反顾的向着敌人发起了冲锋。他们知道面对如此多的敌人和骑兵,下场会是什么,但他们早就把生死置之于度外了。若不能打退敌人,那多杀几个敌人也是好的。总归是给城中的父老亲人们,减轻了些许压力不是吗?
马玩看着那些成群结队冲了过来的民夫,心想愚蠢。骑兵们在得到马玩命令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绕着官道开始小跑为最后的冲锋蓄力了。这会见敌人都冲了出来,当下也不客气,大喝一声,双腿一夹马腹,热身完毕的战马,就四蹄飞扬,向着敌人发起了冲锋。连人带马,千斤巨力,一往无前的疾驰而来。撞入阵中之时,惨叫之声就连连响了起来。
无数蒲阴青壮,被撞得飞了起来,在空中就开始大口大口的吐血,再落在地上,就基本上出气的多,进气的少了。
骑兵们或砍或劈,如虎入羊群,顿时就把敌军的阵形冲得溃散不成样子。蒲阴尉躲过一匹战马,然后一剑刺入骑士的大腿,把他给弄下马背,然后一脚踩住,双手扶剑,狠狠刺入骑士的胸膛,再抬头一看身后四周,不禁目眦欲裂。
他的队伍,他的乡党,已经被凉州骑兵分开收割了。蒲阴尉拿眼去看马玩,只见那敌将也正阴冷的看着自己。蒲阴尉知道事不可为。再不退,就真的一点儿火种都留不下来了。于是忙大呼道:“退!退入林中!”
蒲阴青壮们虽然被凉州骑一面倒的在屠杀,但他们凭着守护家园的一腔血勇,仍然在死战不退。抱着杀一个就是赚了的心思,他们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对着凉州骑兵下手。一时之间,倒也让他们取得了些许成绩。只是,这点战果,和他们的损失比起来,那就真的是天壤之别了。
这会听得蒲阴尉大声说退,他们便扭头向树林中跑去。凉州骑哪里会放过这个机会,又发动冲锋,大肆收割着人头。
马玩这时,倒是对这群民夫有些另眼相看了,他想,燕赵男儿多热血,这些青壮要全死在这里,倒真的是可惜了。要是带回关中,稍加训练,就是一等一的精卒。于是便对左右道:“传令下去,降者不杀!”他却是没有力气喊话了。右臂中了两箭,虽然止住了血,但箭头还没有取出来呢,一阵一阵的痛感如潮水般袭来。也幸亏他不是第一次受伤了,对这种痛苦早就已经免疫,不然早就撑不下去了。
蒲阴尉听得敌军喊降,咧嘴大笑起来:“凉州贼,某宁可战死,亦不降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