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出所郑繁星的办公室内，几个人已经讨论完了事情，局里突然收到了一个新案子，赵路就道别先走了。


    木君彦与林川是第一次见到郑繁星，通过赵宥明引荐，聊得还挺投机。


    其实全程也就木君彦和郑繁星在聊，赵宥明聊完正事后就去和小女朋友聊天了，偶尔插话说几句郑繁星以前的事情。林川还是摆着一张冷脸，低头自顾自地刷手机，没人问她，她绝不多说一句废话。


    林川此时手机屏幕上出现的，正是顾寒的小说《请你靠近点》。其实她并不喜欢玛丽苏，也对言情小说没兴趣，但那天从顾寒家出来后，她就鬼使神差的去搜了一下并订阅了全本。


    “郑哥真是了不起，没靠任何背景，这么快能混到这个位置，肯定很辛苦。”木君彦这几年跟各路人才打交道，说起客套话来是丝毫不含糊，郑哥郑哥地叫得无比自然。


    赵宥明忍不住在微信上跟刘语吐槽了起来。


    ——溺：高冷可能是大家对木君彦最大的误解了，这小子贱兮兮的，就是个社会混混和无赖，平时肯定没少骗我那傻妹妹。


    “其实我还好，没有多辛苦，只是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儿，当年我还在局里当警察时其实并不太受待见，多亏了路哥处处照顾我，也是他推荐我当的派出所所长。”郑繁星回应木君彦，措辞精准谦逊，一点都没有被奉承后的自傲感。


    “郑哥之前在局里当警察时是2008年那会儿吗？”木君彦为了让自己的目的性没那么明显，特意加了一句：“我推算出来差不多是那时候，所以问问。”


    郑繁星点头，“嗯，那时候我和小明一样大，刚刚大学毕业，那年我刚当警察，年少轻狂也没什么经验，还闯了不少祸呢。”他回忆起以前的日子，眉心都舒展开了。


    那时遇见小烟之前的日子，他还不够成熟，就跟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整天晚上躲着哭。


    所幸后来喜欢上小烟时，他足够成熟了，也能兜住她所有情绪了。


    可惜，输在了无法改变的年龄差和难以忽略的家境问题上。


    木君彦也点点头，说了一句“果然成功人士多多少少都有些辛酸过往的呀”后，开始思考该怎么从郑繁星嘴里套出当年的事。说不定他的话能提供很多重要的信息。


    林向葵就是在08年那年去世的，而据刘严所说于峰远也是在那一年被人指使绑架了她。这几天木君彦与林川去查刘义民到底是谁，可用了很多渠道都查不到相关信息。刘义民的信息好像被人故意销毁了，这人仿佛就跟完全没存在过一样。近两年公安部门查得严肯定出现不了这种情况，但2015年之前，只要你有钱有势，要毁掉某些信息是非常容易的。


    木君彦还是决定直截了当地问了于峰远曾犯过法的事。


    “哎，郑哥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了，聊了一会我觉得你也不是喜欢客套话的人，我就直接问了。当年于峰远绑架妇女且犯过法的案子你知道吗？”


    一听木君彦又问到正事上去了，林川关掉了手机，原本放松了的身体又挺得笔直。木君彦并没和赵宥明说过于峰远曾绑架过她妈妈的事，赵宥明时刻秉持着“别人私事少打听”的观念，他不说，他也就不会问。


    赵宥明也抬起了头，最后给朱烟发了条“过来的时候给我带杯热牛奶”后，关掉了微信，认真听他们的谈话。


    郑繁星在2008年的时候受的苦最多，所以对那年的大小事印象都很深刻，他一下子就回忆起了于峰远这个人，但当时这个案子并不是他接管的。


    “那一年c市特别乱，黑社会横行，我还记得那时候是夏天，于峰远身上还纹了很多纹身，我见过他一眼，他那样子就怪吓人的。那时候我刚被派到局里，还没资格跟着前辈们出警，就四处学习学习他们的经验。据说当时他绑架了一个老大的女人，前辈们过去抓他的时候他已经被人打得半死了。”


    林川听到最后一句，心中已有几分确定，那位被绑架的人就是自己姐姐了。照着木倓那么护妻的性子，把于峰远打死都不惊奇。


    看来刘严对他说的话确实都是真的，林川本还对那天会所听到的话有几分怀疑，现在确定了这事后，那点怀疑彻底烟消云散了。


    赵宥明没什么大反应，就权当听了个故事，翘着二郎腿又打开微信跟朱烟聊了起来。朱烟说她现在已经到派出所附近了，随便找了家奶茶店，正在给他们几个买喝的。


    ——朱烟：你问问其他几个人想喝什么，有没有什么讨厌的口味？


    赵宥明看木君彦跟郑繁星正事也聊得差不多了，就按着朱烟的话，分别问了他们仨的口味。


    “你点外卖了吗？”郑繁星看了看几个人面前放着的茶，不禁好笑，“果然是年轻好啊，就爱喝喝奶茶跟可乐，我现在已经不喝那东西了，别给我点，我喝茶就行。”


    “不是我点外卖，”赵宥明摇摇头，心里暗暗吐槽郑繁星明明看着那么年轻装什么老成。他摇了摇手机又说：“是我公司的一个姐姐要过来，现在也帮我查硕丰的事呢，她这会刚忙完想过来顺便请你们喝奶茶。”


    郑繁星“哦”了一声，还是坚持说自己不要，让那个小妹妹别给自己买了。木君彦和林川都说了句随便。


    “请你们喝奶茶真是太不容易了，一点都看不到对奶茶的热情啊。”赵宥明调侃着几个大男人，同时给朱烟发了消息。


    ——溺：别管这几个大老爷们了，你看着买的，记得别忘了我的牛奶就行。郑所长现在还是单身呢，我还从没见他谈过恋爱，你之前不是拜托我让你跟他私下见面吗，你等会过来我一定帮你要到他的微信。


    ……


    十分钟后，朱烟说他到派出所门口了，让赵宥明去接他一下。普通人要是不报案或有特殊情况，是进不去派出所所长的办公室的。


    “谢谢朱烟姐，大老远跑过来辛苦了辛苦了。”赵宥明从朱烟手机接过热牛奶，难得嘴甜了几句。


    “咦，我不是跟你说了赵所长不喝奶茶吗，你怎么买了四杯？”赵宥明领着朱烟正往里走，看见她手里提得满满当当的奶茶，数了好几遍，分明就是四杯，其中一个还是特大杯的。


    朱烟笑了笑没答话，明明是寒冬时节，可她提着奶茶的手却冒起了热汗——她太紧张了。她一想到即将就要见到那日思夜想的人，平日所有的冷静全都不见了，她觉得自己可能连说话都说不利索了。


    她见到他第一句话该说什么呢？他又会说什么呢？他看到自己会不会很惊讶？他会开心见到自己吗？不过也有可能，他会厌恶的吧。当年的他对自己是很失望的，那些话现在回忆起来都是那么绝情，以至于后来的她就算再思念，也不敢去打扰他。


    终于，赵宥明把门打开了。朱烟只往办公室里扫了一眼，就看到了他，他也看到了她。


    四目相对，她猜测的反应一个都没有出现，他只是淡淡的扫了她几秒，就移开了视线，看不出任何情绪。


    木君彦跟朱烟打了个招呼，赵宥明开始介绍郑繁星和林川。朱烟虽然经常听到林川的名字，但真人还是第一次见。


    “我来的也比较急，所以就随便找了家店，随便买了点也不知道这些好不好喝。”朱烟把一杯红豆奶茶和一杯乌龙茶分别递给了木君彦和林川。


    然后她几乎是蚂蚁挪步一样地走又到郑繁星面前，犹豫了几秒才开口：“这是抹茶加鲜奶的，我让他们做的五分糖，最大杯。”她鼻子已经酸涩得发痒了，却还是竭力想让自己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


    但那声音中细微的颤抖，还是被赵繁星捕捉到了。他喉结滚动了一下，还是看不出任何情绪地说了“谢谢”。


    鲜奶抹茶搭配的奶茶是他当年最喜欢的，郑繁星扫了一眼朱烟手里提着的最后一杯奶茶，标签上写的也有“抹茶”二字。


    其实朱烟之前是完全接受不了这个口味的，她爸妈从小也不让她喝太多奶茶，只允许她喝牛奶。而跟他在一起了之后，因为他特别爱喝，尤其钟爱抹茶味，所以渐渐地她也喜欢上了。


    他喝奶茶总爱点五分糖，因为怕太甜冲淡茶味，他最喜欢点最大杯，每次他还没喝几口呢，就会被朱烟抢过去。


    这些，她都还记得。


    办公室剩下几个人也都看出来了，朱烟和郑繁星是旧相识，但俩人相处的气氛更像是冷战时的状态。


    赵宥明也没想到让朱烟来见郑老哥，最后场面会变成这样。为了缓解尴尬，他引着朱烟到沙发那边坐下，给她复述了一遍他们之前聊的一些正事。


    朱烟开始认真跟赵宥明交谈起来，而专心说话的她并没看到凝视着她的那道深情目光。


    郑繁星深邃的眼眸里，竟慢慢泛起了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