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道理，放在现实中悟不出，却能在看故事的时候理解透彻。


    “木君彦来叫你帮他想办法，你倒好，自己在这儿看起电影来了。”


    冯君进来的时候恰好影片结束。


    “没什么办法，赵叔叔这个人不是硬心肠，我一早就说了让他慢慢磨，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好好好，”冯君顺手帮刘语的碎发撩到了耳后，“把牛奶喝了去外头吧，木君彦已经来了好一会儿了。”


    上回实在是被骂的太惨了点，又顾及到赵叔叔年纪大了，情绪不能再那么激动，不得已得找外援了。


    “赵叔叔是个相对理性的人，那天却跟我说，除非他死了，不然绝不可能再放任女儿跟着我了。就算是气话，也确实吓到我了。”


    从前是刘语因为爸爸的事，对木君彦有所亏欠，帮他点忙也算偿还了些刘义民的罪孽。那本就不该她承担的责任，也在欺骗小草帮他打探消息的时候偿还干净了。


    木君彦一不好意思的时候就会习惯性干咳几声，“恐怕又要麻烦你帮我跟赵哥和赵叔叔说点好话了。”


    ……


    黄昏降临时，木君彦才从刘语家中出来，走之前他特意交代，千万别让赵小草知道了这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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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月份，初雪来了，比去年早了些日子。林老爷子的身体再无力回天，如今是连下床走动都不能了。


    李明渊说的“最多支撑半年”，因老头子那操不完的心，怕是要再减些时间了。


    刘严的事儿已有着落，他现在对大家造不成太大威胁，只要慢慢与他耗着就行，这场看着早晚都能赢的战役，似乎让大家都放松了戒备。


    眼下，更加棘手的是赵路对木君彦的态度和看法，已达到了万分恶劣的地步。


    公事相关他丝毫不质疑外孙的能力，但在个人感情这方面，到底他也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孩子，处理不妥当。


    林国华听说赵局长几次怒斥木君彦，特意派人去请了赵路过来。


    真是小草那丫头做的事寒了他的心，连带着，现在赵路看木君彦真是越看越不顺眼。


    老爷子不能下床走动，就整个人躺在床上，侧着身子与赵路交谈。


    “局里事情肯定很多吧？”


    关于小辈们的事情也不好直接开口，林老爷子随便唠了点从前的事。


    “现在可不像我当年年轻的时候了，太平年代，没有当时那么多凶险野蛮，多了很多规章制度，管理却比以前还不容易了。”


    赵路猜也猜得到，与他不打交道的林老爷，突然请他来肯定为了木君彦与闺女的事。


    “还好，每个人都很辛苦，我也只是做了自己的分内之事。”


    只是这回，赵路真是铁了心的想拆散他和女儿，即使以后被女儿恨，也好比把女儿丢在危险之中要好。


    他接住林国华的话，大概聊了些公务相关，再简单问候了几句，基本他要对林国华尽的尊敬之情全尽完了。


    聊着聊着实在没什么别的闲话扯了，老爷子才进入正题。


    林国华这一辈子，能让他低声下气讲话的人少之又少，骨子里打小就有的傲气，让他不愿对任何人低头。


    可任何事一旦涉及到女儿和她的儿子时，都成了例外。


    林国华对外孙的疼爱，大半还是包含了许多对女儿的怀念与爱屋及乌之情的。


    那一年，他没能保护好女儿让她活下来，现在，女儿的儿子，他会用生命去护着。


    “我知道你疼女儿，我和小彦他爸也是真心疼爱她，木君彦这个孩子不聪明，但绝对足够真诚，拜托你能再给他一次机会。”


    “他从小就可怜，没了妈妈不说，爸爸也不会教养他，至今没长歪也很不容易。当然这也不是要你一定可怜他，而是这孩子命苦，碰上的人和事总是不合时宜，他小的时候交的那些朋友后来也都没联系了，全是因为他身边的危险与威胁太多。”


    “我知道当然不该把小草丫头贸然扔于危险中去，但请你再相信那个小子一次吧，等一切平息，他们小情侣一定会越来越好。”


    “有我的一口气在，我一定会尽所有努力让小丫头好好的，他们孩子间的事，该有自己做判断的能力与权利了。”


    不是商量的语气，近乎于是祈求，只是这话里的意思，倒有些像道德绑架那味儿了。


    赵路年轻时就仰慕那时书记林国华的名号，公正决断是人们为林国华贴上的标签，赵路很早就想结识却没机会。


    木君彦的外公其实就是林书记，也是赵路听女儿提过才知道。


    就装作没听见老爷子这番话一样，赵路又说了些要老爷子保重身体的闲话，转身就要走。


    他想，如果是别的要求，他必定就二话不说应了。只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为了闺女的安康。


    赵路一丝一毫也不能为之所动容。


    通过赵小草的坦白和赵宥明的叙述，赵路这几天才知道因为这个木家少爷，少年混混，女儿做的那种种糊涂事。


    甚至，她这样一个最讨厌刑事案件、看乱七八糟的法律的女孩子，从来不过问赵路工作的她，竟然为了木君彦还特意进书房，还学会了翻赵路的文件。


    管家进来，特意在床边放了个小茶几，把茶具摆上正要给他和老爷泡茶，被赵路以手势拒绝，他要亲自来。


    赵路年轻时候是专门找师傅学过茶艺的，泡茶的讲究有很多，加水150ml时，口感最佳。关于茶艺的承袭，他的宝贝女儿比较于他，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当年，我与木君彦的爸爸也算是有很多聊天话题的朋友，那时候他就夸过我泡的茶好喝，老爷子您也尝尝看。”


    赵路端起一杯泡好的茶，由管家扶起老爷子，递给他。


    “若不是道不同，现在说不定依然和他可以坐一起喝茶谈话。关于您女儿，我也有幸见过几面。从前小草问过我，她是不是和林阿姨真的气质很像，那时候我一心觉得自己的女儿是全世界独一无二的，一口否定了这个说法，现在再结合情况、性格来看，还真是像的。”


    “或许是那样阳光明媚的女孩，都难免要受些波折，从小到大，小草的朋友和同学，都想当然认为这丫头被宠着长大，集齐了所有好处。但其实她并不比普通女孩过得好，因为我这个身份，以及从小没妈妈照顾的原因，她吃的苦远比小明还要多。”


    想想这些年，时间其实并不能治愈任何，只是这个才年仅20岁小丫头，一直在用积极快乐的态度回馈生活，治愈了她自己，也温暖了大家。


    “我还记得小草妈妈刚去世那年，她小小的一个，知道自己再也没有妈妈了之后，就一直哭一直哭，哭得我那时感觉心都碎了，她当时就像个瓷娃娃一样，似乎一碰就会碎。可偏偏这样脆弱的小娃娃，再没多久后看见我一个人喝闷酒，咿咿呀呀地就爬到我身上，用手摸着我的脸，还用小小的身子抱我，想给我安慰，我不小心让她摔地上了她也不哭闹，还嘿嘿嘿地冲我傻笑。”


    都是当了爸爸的，还同样有一个可爱的女儿，林老爷子自然明白赵路的心情。


    “话说到这儿，老爷子肯定也明白我真正否定小彦这孩子的原因了，并不是我不喜欢他，如果我真的不喜欢他，那在一开始我就不会同意小草与他有任何的接触，我从不在意我女儿男朋友的身份及其他任何，唯一的要求就是能确保给她一个安乐的生活。”


    “放任女儿置于危险之地的事情我是绝对无法做到。我就这一个女儿，请您也体谅一下我吧。”


    “小草与您的女儿确实有些地方很像，多有磨难，想必当年您看到林小姐那样下场，心里滋味也不好受。我感谢您对她的厚爱，只是，拜托，别让她成为下一个林小姐，就算有一点可能性都不行。”


    其实，木君彦这个孩子，赵路很喜欢，稳重有教养、性格好长得也好，也从不会做偷奸耍滑的事……


    若在一个安乐环境，他必然很高兴把女儿交给这样一个男人的。


    归根到底，不过就是四个字，造化弄人。


    找路这一段话全部讲完，他为自己泡的茶也泡好了，只喝了几小口，他就起身告辞。


    这回林老爷子没再说些什么，吩咐了管家送客。


    赵路这一席话堵的他死死的，他也没有任何理由与立场再去劝说些什么。赵路最后几句话，提起小葵的时候，听着礼貌，其实就是在暗着告诉他：“刀子没扎在你身上你又不知道疼，别妄想道德绑架我，换位思考一下，当年你面对类似情况，做的未必比我好。”


    造化弄人啊。


    最后也只能这样感叹。


    他也只能帮外孙帮到这里了，剩下的，儿孙自有儿孙福，只能靠他们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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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是在初雪这天，赵小草同学终于闭关出来，大口呼吸新鲜空气了。最后也没人把老爸对木君彦说的那些狠话告诉她。


    赵小草再一次在大家的好意隐瞒中，开开心心去准备比赛，并满心期待着，比赛完，收拾完刘严，再与她的彦彦开心幸福的在一起，在林外公身子彻底倒下之前，二人一起再为老爷子尽尽孝。


    这场全国性的美术比赛，再三商议后，比赛地点是在b市，离c市一千公里有余，但赵小草拒绝了学校安排的飞机航班，执意要一个人坐高铁过去。全程五个多小时，赵小草特意买的早上六点的票，从清晨破晓的那一刻开始，她就一路望着窗外的风景发呆，脑子里思绪疯狂翻涌，灵感也涌入了不少。


    这种时候，太能体现出赵小草的团宠魅力了，所有相交好的朋友，原都是打算推了近来所忙的事去现场为小草加油的，后来却个个都被她本人都拒绝了。


    她真正期望看到的那个人来不了，其他人的心意她感恩记在心里就好。


    ——


    就这样，分隔两地，互相惦念的两个人，做着不一样的事，有着相同的思念。


    美术比赛分成三轮，分别是初赛、淘汰赛、决赛。


    第一轮是在选手安顿在b市的当天晚上就开始了。很荣幸，赵小草的作品取得了榜首，所参赛的画作就是那天在画室，画给老师看的。赵小草在旁边为其题字：所有的阴霾背后都藏着无尽温暖。


    两天后，进行第二轮，这次的比赛给一整天的时间，选手现场作画，由导师出的命题，可现场取材也可单凭想象作画，后者得分会比前一种高一些，并在最后还要考验选手的叙述故事的能力。向来，一个好的画家一定也很会构思故事。


    第二场的命题是，丘比特射出的箭。


    几乎现场百分之八十的选手都把这句话理解成，甜蜜的爱恋。只有赵小草及少数人逆向理解，最后这百分之二十的人进入决赛的名额就有七个。


    赵小草在认真比赛的时候，木君彦隔着一千公里的距离为她加油，同时，用了三天时间，下了个决定，决定与赵叔叔赌一把。


    如果赌赢了，那就再别有人想阻拦他与小朋友在一起，如果赌输了，那他起码也算是给小草一个安乐环境了。


    丘比特的箭，赵小草画的是两个漫画小人，一男一女，天降大雨，阻隔了二人的视线，男孩一脸失望，女孩与他远远对望，泪水混在雨水中，直到转身也没让男孩看见。转到画作右下方，是风和日丽，女孩遍体鳞伤，却仍要紧抱男孩的画面。


    赵小草对此副画作的解说是，丘比特射出的不是玫瑰，而是桃心的箭，虽然很痛，但让被射中的两人，紧紧相连，生与死也阻隔不了浓重的爱意。


    最后一幕的画面，是女孩临死之前仍要再拥抱一次爱人的执念。


    丘比特之箭让二人始终相爱，即使痛苦很多，即使遍体鳞伤，爱意也一丝不减。


    就如她与彦彦，过程再难熬，她也一定要最后与他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