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穆老夫人不由得问道,“那圣上岂不是要将公主许给瓦刺的可汗了?可哪位公主愿嫁到那边塞之地?”
穆锦言也摇了摇头,说:“孙儿也不知晓,只是听闻圣上已经开始留意合适的人选,可宫中适婚的公主似乎只有太后的掌上明珠淳安长公主,可淳安长公主如何肯去西北联姻,恐怕将来还需是王爷和官宦家的女子。”
穆老夫人笑了笑说:“也罢,不管是王爷家的小姐,还是官宦家的女子,倒是与我们穆家无关了,我们还是且说说这年节该如何热闹热闹。”
烟紫连连点头,说:“祖母说的极是,烟紫听闻这都城到了元宵节一向热闹非凡,若是如哥哥所说,那今年定是更加热闹,烟紫可真想去瞧瞧去。”
穆老夫人慈爱地笑笑,说:“元宵节本就人多眼杂,你一个大家小姐,如何去的了?”
烟紫嘟起嘴,扯着她的衣袖,撒娇道:“祖母,烟紫从前在西北时,元宵节便只同姐妹们做几个花灯来瞧,从未见到过其他的花灯,如今回到都城来,竟也没机会瞧到了,烟紫心里好不甘呐。”
说到这里,她索性晃起了穆老夫人的衣袖,口中仍说道:“祖母,你便让烟紫与心儿去一次吧,日后待到我们二人出了阁,定然再不会有机会瞧到了,祖母,求您了。”
心儿不妨她将自己也拉了进来,便瞧着她无可奈何地笑了笑。穆老夫人听她这么说,不由得心中一动,眼前这两个如花似玉的孙女,或许只能在这穆府过一个年节,明年定是都要出阁的了。她二人日后去了婆家,哪还能像在娘家这般撒娇耍性子,定是三从四德,一步也不敢逾越了。
想到这里,她轻抚着烟紫的头,说:“好孙女,你这不是让祖母为难吗?”
烟紫听出她语气有些松动了起来,忙说道:“祖母,求您了,只这一次,想来日后烟紫与心儿也不会再有机会一同去瞧这都城的各色花灯了。”
这番话刚好说在了穆老夫人心坎上,她轻叹了口气,望着众人,说:“也罢,你们也只能在娘家如此任性了,那待到元宵节时,你二人便随着你们哥哥嫂嫂一同去罢。”
烟紫听到她答应了,忙说道:“祖母最疼烟紫与心儿了,祖母放心,有哥哥嫂嫂在,定不会有什么差错。”
穆老夫人方笑了笑,说:“到底还是个孩子,上元节还有一个多月,你便已经高兴成这样了。”
众人闻言,都笑了起来,烟紫也嗤嗤地笑了起来。
离了仁心堂,烟紫拉了心儿的手,轻声说:“心儿,元宵节的时候,你可定是要去的,只当是陪我散心好了。”
心儿笑笑,说:“如何是心儿陪三姐姐去散心,明明是三姐姐特意为了心儿才求祖母让我们出去赏灯。”
烟紫倒有些难为情起来,问:“你是如何知道的?”
心儿望着她笑了笑,说:“三姐姐的好意,心儿如何不知?”
烟紫也不瞒着她,轻声说:“自从从岳家回来后,你的话便更少了,我如何能不担心你?”
心儿心中一暖,只说道:“心儿这般,倒是害得三姐姐担心了,那元宵时,我们便出去瞧瞧。”
烟紫高兴起来,忙说:“这便是了,瞧瞧外面天大地大、热闹繁华,心里也能畅快些。整日闷在这小园子内,好人也要闷出病来了。”
说到这里,她也有些伤感起来,望着远处缓缓说道:“我时常想起我们在西北的时候,虽不似现在这般锦衣玉食,却自在无忧。只可惜,从前的日子是再也无法回去了。”
心儿听说她话中的怅惘,轻声说道:“不管愿不愿意,人人都得往前走,一步都不能停,谁还能回到过去不成?”
烟紫转过脸望着她,轻声说:“明明知道回不去了,可心里不免会想到从前,若是再能见他一面,倒也罢了。”
心儿转过脸望着烟紫,缓缓说道:“若是姐姐知道那阿勒坦仍在西北等着姐姐,姐姐可会不管不顾地去了?”
烟紫想了想,半晌才垂下头去,轻声说道:“若是我与他心意相通,我定会不管不顾地随着他去了。”
心儿不妨她这么说,忽想到了岳明屹,心中忍不住又涌上几分痛楚来。
烟紫抬眼瞧到她的神色,知自己的话引她多想了,忙笑笑,说道:“我也是胡乱说而已,想来日后也再瞧不到他了,又何来的心意相通。”说到这里,她不免也有些感伤起来,忙转过头望着远处。
心儿拉过她的手,却也不知该如何宽慰她,二人一时无言,都笑笑,便只携手各自回园子里去了。
不觉到了腊月,杨家的保山便又急急地上门请期,只将那娶亲吉日告之,穆夫人蒋氏听闻杨家竟然将日子定在了来年三月初,不由得微微皱起了眉头,心中暗叹,这杨家未免也太着急了些。
那保山似乎瞧出了蒋氏的不悦,忙又说这可是宜室宜家的上好吉日,若是再想遇到这么好的日子,还要再等上两年。蒋氏心中虽不情愿,可转念又恐是皇后娘娘的旨意,也不敢违了,只得勉强应了下来。待送走了保山之后便忙来到仁心堂禀告了穆老夫人。
穆老夫人倒并不意外,缓缓说道:“杨家仗着宫里的皇后娘娘点头同意了这门亲事,便愈发着急了起来,一心只想着将心儿早日娶进门去,将吉日定在三月倒是并不意外。”
蒋氏仍皱着眉,说:“母亲,今日已经是初五了,算来算去也只留下三个月的日子,这杨家未免也太心急了些。”
穆老夫人瞧了她一眼,缓缓说:“杨老夫人果真是个老狐狸,虽步步紧逼,却都合乎礼仪,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来,日子虽有些急了些,可却偏是个难得的旺家宅宜子嗣的好日子,若是我们穆家不肯,那便是我们穆家的不是了。”
蒋氏闻言,轻轻叹了口气,说:“媳妇实在不舍心儿这么匆忙便要嫁去杨家。”
穆老夫人望着她,缓缓说道:“舍与不舍,她都是要出阁的,只盼着上天庇佑,她日后与那杨家二爷能恩爱和顺,我也便放心了。”
蒋氏轻轻点了点头,二人便再无多言,只望着窗外飘飘洒洒的雪花出神。
到了年节时,都城中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加之西北瓦刺的亲王安达台吉南下都城朝贺,一时紫禁城内轻歌曼舞、鼓乐声声,一连多日未停。直到元宵佳节仍是阖宫夜宴,都城中达官显贵、王孙贵族免不得入宫相陪。
岳明屹因在西北打过仗,同这台吉相识,皇上便钦点了他相陪,他只得日日随着台吉出入宫中。
元宵佳节这日,安达台吉听闻都城元宵节时热闹繁华无比,便央求岳明屹带他去四处瞧瞧。岳明屹无法,只得应了下来,待到夜宴结束后,二人便只带了几名随从,出宫往热闹的街市去了。
安达台吉果瞧到都城灯火通明、火树银花、宝马香车、莺莺燕燕,自是一派繁荣昌盛的景象。岳明屹陪在他身旁,瞧到他兴致盎然的模样,便也不时替他介绍些都城中的新奇玩意。
都城中人并不知他是蒙古可汗的弟弟,并无人多加注意,只是他的一位随从臂上立着一只威风凛凛的白尾雕,唤作青玉的,倒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一路上便有不少孩童好奇地跟在他们身后。
安达台吉回头瞧到身后的孩童,对岳明屹笑了笑,从怀中摸出一些散碎银子来,命人送与这些幼童。这些孩童得了银子,心花怒放,也不跟着这白尾雕了,都一溜烟四散着跑了。
岳明屹笑笑,问:“听闻台吉还未娶妻,今日瞧来,倒是很喜欢小孩子。”
安达台吉笑笑,略弯了右臂,又吹了一声口哨,那青玉便轻轻一跳,稳稳地站在了他的右臂上。他抚着臂上的雕,对岳明屹说:“不管是西北草原上的孩子还是大齐都城里的孩子,都是一样的,我都喜欢。”
岳明屹微微一笑,说:“台吉仁心,必会保得部族安定。”
他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不觉走到一处桥上,安达台吉停了脚,他望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对着白尾雕青玉说了句蒙古语,那青玉便长鸣一声,振翅飞了出去。
岳明屹望着那青玉飞得越来越远,便问道:“台吉方才说了什么?”
安达台吉嘴角漫上一丝笑意,摇了摇头,说:“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岳明屹笑笑,便不再多问,只同他缓缓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