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安达台吉不明白他的心思,只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说:“明屹,你方才问我对青玉说了句什么,实不相瞒,我正是让它替我去寻到我心爱的姑娘,不想这青玉还真是寻到了。”
岳明屹将斗篷披在肩头,轻轻拭了拭眼角,强笑道:“圣上本已为台吉物色好了宗亲的公主,看来,倒是不如穆家三小姐称得台吉的心了。”
安达台吉笑笑,望着远去的穆家车马,轻声说道:“在我眼中,谁都不如她天真烂漫、明媚动人。”说到这里,他忽想到了什么,有些焦急地问道:“方才匆忙,倒不知穆家三小姐有没有许了人家?”
岳明屹笑笑,摇了摇头,说:“并未听说穆家三小姐订亲之事。”
安达台吉松了口气,对岳明屹笑笑。岳明屹忽想到心儿,心中的愈发痛楚起来,听闻杨家已经择好了吉日,心儿不久便要嫁到杨家去。他不由得缩了缩身子,深吸了口气,斗篷上若有若无的玉兰花香便飘了进来,一丝丝地萦绕在他心间。
且说穆锦言一行回到府中后,恐惊到穆老夫人,便并未向众人提到此事,只一味说着这都城上元节的繁华热闹。
不想到了第二日,安达台吉却备了礼来穆府拜访,穆老夫人、穆齐、蒋氏瞧到他心中都很是欢喜,直留他用过午饭才肯让他回去。众人这才从他口中知晓了昨夜烟紫与心儿的马车受惊的事情,穆老夫人又是心疼又是后怕,只把跟着的小厮来兴、来旺训了一番。
又过了几日,穆齐便被宣入宫中,原来圣上竟是有意封三小姐烟紫为永乐郡主,赐予安达台吉为妻,以结邻邦之好。穆齐闻言大惊,只推说家中老夫人疼爱三小姐,还需要向老夫人禀明此事才能做出答复,便忙回府将此事禀告了穆老夫人。
穆老夫人得知此事,颇为震惊,虽说这安达台吉人品贵重,穆家有恩于他,想必也会善待烟紫。可想到日后烟紫要嫁到西北去,恐怕再难相见,不免心中不忍。
烟紫闻知此事,心中喜忧参半,喜的是安达台吉与她二人心意相通,若不是他向皇上提及,恐怕皇上定不会想到要将自己赐予他为妻,忧的是日后远离家中众人,再难相见,不知祖母、母亲该如何伤心。她一时内心五味陈杂,只在自己的千草阁内发呆。
她正坐着,便瞧到了心儿带着绿果走进屋内。原来心儿也从绿果口中得知此事,心中为烟紫高兴,可想到日后再难见到她,又有些不忍,便特意过来瞧她。
瞧到心儿笑盈盈地望着自己,烟紫不由得红了脸,忙低下头去。
心儿“扑哧”笑出了声,口中说道:“心儿还未开口给三姐姐道喜,三姐姐倒是先红了脸。”
烟紫也笑了笑,说:“你的心思我定然是知道的,恐怕是一得了消息便急急的来了。”
心儿笑笑,上前拉了她的手说:“不瞒姐姐说,心儿是得知了消息便来瞧姐姐,一来贺喜姐姐,终可与心中牵念之人携手,二来心儿想到日后便与姐姐两地相隔,日后恐怕,恐怕……”说到这里,她有些哽咽起来。
烟紫握紧了她的手,落下泪来,说道:“我心中虽然欢喜,可一想到若是真去了西北,岂不是日后再也见不到家人,见不到祖母、父亲、母亲、哥哥嫂嫂与你?我心中不免又伤感起来。”
心儿忙伸手替她拭了泪,说道:“三姐姐,你与安达台吉情投意合,虽远离父母亲人,想必他定会好生待你,祖母若是知道,定也能放下些心来。”
烟紫抬眼望着她,问:“你可曾去瞧过祖母了?”
心儿摇摇头,说:“今日还未去过,只是刚巧遇到了高妈妈,她说祖母身子不爽,正歇着呢。我想先来瞧瞧你,同你一起去祖母那里。”
烟紫点点头,说:“大姐去年嫁去钱家,而再过一个多月你也要出阁了,祖母本就不舍你离去,如今更多了一桩来,想来祖母心中也不快。”
心儿同她坐了下来,接过巧翠捧上来的茶,浅浅尝了口,说道:“祖母一向最疼爱三姐姐,今日忽听这消息,心中定然不舍,恐怕未必愿意将姐姐嫁到西北去。”
烟紫不由得有些着急了起来,说道:“若是祖母不肯,那可该如何是好?”
心儿不由得笑了起来,伸出一个手指便要去羞她,口中说道:“祖母还未说什么,三姐姐倒是着急起来了。”
烟紫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早羞红了脸,忙避开心儿的目光,用帕子遮了脸不去瞧她。
心儿敛了笑,轻声说:“三姐姐,你可想好了?若是嫁去西北,恐怕再难与众人相见。”
烟紫缓缓将面上遮的帕子扯下来,望着心儿,说道:“若是我与他没有重逢倒也罢了,可那日一见,才知道他与我竟是一样的心意,我已经打定了主意,此生便要同他一起。”说到这里,烟紫的脸又微微红了起来。
心儿瞧着她两颊的绯红,不由得涌上一丝艳羡来,她拉着烟紫的手,轻声说:“三姐姐心意既定,想必祖母定会点头的。”
烟紫眼中略过几分担心,问道:“祖母她会应允吗?”
心儿冲她点了点头,说:“三姐姐只管放心,若是祖母知道你的心思,定然会同意的。”
瞧到烟紫仍有些不确信,心儿便笑笑,拉了拉她的手说:“恐怕祖母也该醒来了,我们去吧。”
烟紫一时有些犹豫起来,说:“可我如何张得了口,说出这番话来?”
心儿抿着嘴一笑,说:“祖母瞧到你的神情,自然心中便全明白了。”
烟紫望了望心儿,心儿笑着点了点头,二人便携了手往仁心堂去了。
到了仁心堂,可巧穆老夫人刚醒来,正同蒋氏、秋露二人说着话。瞧到二人来了,穆老夫人忙伸手将二人叫在身边坐了下来。穆老夫人慈爱地望着烟紫与心儿,说道:“方才正同你母亲与嫂嫂说到你们姊妹俩,可巧你二人便来了。”
烟紫正要开口讲话,忽想到三人恐是在说自己与心儿的亲事,忙垂了头,脸上飞起两片红晕来。
穆老夫人瞧到她的神色,猜到她已经知晓了安达台吉的事情,便索性开门见山地说道:“恐怕你们也知道了,圣上得知我们穆家从前在西北时曾救过安达台吉的命,而他也有心与穆家结亲,圣上便有意将烟紫封为郡主,嫁与安达台吉。”
烟紫闻言,头垂得更低了,穆老夫人不由得暗暗纳罕,烟紫素来心直口快,若是她心中不愿,此时定会马上说出口,而如今却只垂着头一声不吭,难道她竟也有意?
想到这里,穆老夫人不由得倒吸了口气,缓缓说道:“烟紫虽自小在西北长大,可如今既然我们穆家都已经回到都城来了,如何能将烟紫孤身一人嫁去西北?虽说是给蒙古做王妃,可毕竟是远离亲人,孤苦无依。”
心儿闻言,微微吃了一惊,听祖母的意思,她竟是不肯将烟紫嫁去西北。烟紫也听出祖母的意思,不由得有些着急,忙望向心儿,心儿冲她摇了摇头,她才略安定了些。
一旁的蒋氏未看得到二人的神色,只点头说道:“母亲说的极是,西北如何比得上都城富庶?烟紫定然是不能嫁到西北去的,可该如何在皇上面前将此事回了呢?”
穆老夫人并未急着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转向烟紫,问道:“三丫头,你定然也不愿再回到西北去吧?”
烟紫抬起头,望着穆老夫人慈爱却有些凌厉的目光,不由得有些犹豫起来,半晌,她深吸了口气,站起身来,走到二人面前缓缓跪了下来。
穆老夫人瞧她跪了下来,不由得倒吸了口气。烟紫也不去想那么多了,她双目含泪,口中说道:“烟紫不孝,还望祖母与母亲体谅。”说完,她便深深拜了下去。
蒋氏倒吸了口气,望着她说道:“烟紫,你,你这是要做什么?”
穆老夫人缓缓说道:“你难道还瞧不出来吗?烟紫她,她是一心要去西北了!”
蒋氏不由得呆了呆,半晌才说道:“这如何会?烟紫虽常把西北挂在嘴边,可如何,如何舍得离了我们,离了母亲?”
烟紫早已泪流满面,说道:“母亲,烟紫生在西北,长在西北,烟紫也盼着能回到西北去。”
“恐怕不只是记挂着西北吧?”穆老夫人望着她,缓缓说道。
烟紫不由得一怔,随即缓缓点了点头,一字一句地说道:“祖母说得没错,烟紫心中早有所属,那人便是从前的阿勒坦哥哥,如今的安达台吉。”
她这番话说完,屋内一片寂静,甚至连呼吸声都不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