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闻言,便转身对跟着心儿身后的婆子说:“你先回去吧,一会儿自然有人将二奶奶送到寿禧堂去。”
那婆子巴不得如此,忙笑着应了便离开了。
待她走远了,柳氏轻轻在心儿耳边说道:“二弟听闻你回来了,叫我无论如何也留你片刻,他想来瞧瞧你。”
心儿闻言,心中一暖,说道:“有劳大嫂了。”
柳氏笑笑,说:“你们兄妹二人一向亲厚,你的话他兴许还听得进些,一会儿你劝劝他,读书作画固然要紧,可也不能总对玫儿不冷不热的,玫儿固有不好的地方,可毕竟是他的妻子。”
心儿不妨她这么说,便点点头,说:“嫂嫂说的话,心儿记住了。”
柳氏点点头,不再多言。二人转眼来到池塘边的一处僻静的亭子内,便瞧到二爷沈仲彦正抄手站在亭内等着心儿。
柳氏便说道:“你兄妹二人先说着话,我可巧有些累了,便在这池边的石墩上略坐坐。”
心儿知道她怕旁人瞧到只有自己与沈仲彦二人不便,便在一旁候着,也好替二人看着往来的人。心儿忙说道:“谢过嫂嫂的好意。”
柳氏笑笑,便离了二人走到不远处的石墩上坐了下来。
沈仲彦见她来了,忙说道:“心儿,许久未见到你了。”
心儿缓缓福了身,说道:“心儿见过二哥。”
沈仲彦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说:“还是这般清瘦,可是杨家的吃食不合你的胃口?”
心儿笑笑,说:“心儿在杨家一切都好,二哥切莫挂念。倒是二哥,即便是见了心儿,也不似从前那般轻松惬意了。”
他轻轻笑了笑,说:“从前是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如今年岁长了,自然不似从前那般了。”
心儿摇摇头,说:“这几年下来,人人都长了年岁,可唯有二哥眉间的皱纹,一次比一次深。”
他转身望着远处,没有开口。
心儿便缓缓说道:“今日在院中遇到了黄鹂、黄莺两位姐姐。虽不能上前相认,可能瞧到她二人,我心里也是高兴的。只是,她二人似乎也不似从前那么欢声笑语了。”
沈仲彦仍望着远处,轻轻叹了口气,说:“我如今日日在书房,也无心照料她二人,想来她二人也受了不少气。”
心儿走到他面前,说道:“二哥研究古迹书画,这并不是什么坏事,可二哥毕竟是娶过亲的人,二奶奶日日独守空房,那日子定然并不好过。”
他望着心儿,说道:“我与她的婚事,本就是两家为了各自利益才结为姻亲,杜家需要都城中有人照料,而沈家则是荣宠太盛,不宜再与都城中高官结交,才选了远在福建、哦,如今已在两广的杜家。我与她二人也并非、并非情投意合。”
心儿闻言,忽想到自己与杨墨来,杨家处心积虑,不也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才将自己娶进家门的吗?
沈仲彦瞧到她一时有些失神,忽想起她嫁与杨墨并非她本意,今日更是来为杨家求情,心中不由得有些懊恼自己说错了话,忙说道:“一时有些感慨,心儿你万万不要往心里去。”
心儿望着他,缓缓说道:“从前听二哥说起时,我虽也劝过几句,却从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如今成了亲,成了杨家的媳妇,我才知道,若是夫君对自己不理不睬,这个中苦楚,只有自己才能体会。”
沈仲彦闻言,不由得一怔,问道:“难到杨墨他竟对你不理不睬?”
心儿忙说道:“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如今更能体谅当媳妇的不易,还望二哥能体会二奶奶的苦楚。二奶奶她一人离了亲人来到都城,想必心中本就思念家人,若是二爷还对她漠不关心,二奶奶的日子定然是不好过的。”
他呆呆地望着她,缓缓说道:“我只是不喜她娇纵的性子。”
心儿点点头,说:“听闻二奶奶素来最受杜老太爷喜爱,难免任性了些,可,可她毕竟是二哥的妻子。”
沈仲彦长叹了口气,说:“心儿的意思,我明白了,难得你今日回来,倒是为了我操心起来。”
心儿笑笑,他也笑笑,瞧着面前笑靥如花的心儿,这四周的景色似乎也更明媚起来,仿佛回到了当初,她仍是他身边那笑意盈盈的小丫鬟。
沈仲彦望着她一时有些出神,忽听到大奶奶柳氏笑着说道:“这亭子的景致当真是不错。”二人闻言忙转过身来,便见柳氏腆着大肚子朝二人走来,心儿忙上前迎了她,抬眼便瞧到二奶奶杜氏身后跟着两个丫鬟款款朝这边走来。
心儿会意,忙扶了柳氏的手,站得离沈仲彦远了些。他也瞧到了杜氏,转眼望了心儿一眼,正要说话,却不妨听到陆氏说道:“二爷如何会在这里?”
沈仲彦瞧着她进了这亭子,便笑笑,说道:“正想去母亲那里,可巧遇到了嫂嫂,便一时说了几句话。”
柳氏也忙笑着说道:“今日杨家二奶奶来府上,刚去瞧过了母亲,我便留了二奶奶说话,可巧遇到仲彦了。”
杜氏抬眼打量着三人,终把目光落在心儿身上,说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二奶奶来了,可是来瞧二婶的?”
心儿忙笑着说道:“听说姑母身子不好,我与二爷特来瞧瞧,倒是叨扰了。”
杜氏伸手拉了心儿的手,说道:“要我说,二婶也真是冤得很。二叔正在气头上,想必过了今日气消了自然便好了,二奶奶切莫心急。”
心儿忙笑笑,真要说话,却见沈仲彦皱起眉来,说道:“玫儿,此事自然有父亲和二叔定夺,无需我们多言。”
杜氏忿忿地瞧了他一眼,不再言语。
心儿忙说道:“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沈仲彦冲她轻轻点了点头,心儿冲众人施了礼,便随着柳氏离了二人出了亭子往寿禧堂去了。
沈仲彦瞧着她走远了才回过头去,却瞧到杜氏正直直望着自己。他忙笑笑,说道:“玫儿,我们走吧。”
杜氏随着他出了亭子,可心头却涌上几分疑惑来,自己方才明明瞧到他与杨家二奶奶二人在这亭内说话,瞧到自己来了柳氏才忙也走了进来。他与这杨家二奶奶,究竟是什么关系?
且说心儿回到寿禧堂,屋内仍只有杨氏一人,她瞧到心儿回来了,便问道:“大老爷怎么说?”
心儿缓缓坐了下来,说:“如二夫人所愿,大老爷说不会将你逐出沈家去。”
杨氏闻言,松了口气,说:“方才哥哥来过,只说恐怕难免被休,不想心儿一去,事情便变了。”
心儿也不去看她,只淡淡地说道:“这不是二夫人与老夫人想瞧到的吗?只是二夫人虽不会被休出沈家,可仍免不得要去家庵闭门思过。”
杨氏瞪大了眼睛,说道:“家庵?我如何能去那种地方?沈家家庵远在城郊,哪里是人呆的地方?更何况,去了家庵,不就是告诉世人我犯了错吗?”
心儿闻言,不由得叹了口气,说道:“二夫人所犯的错,恐怕即便是一辈子待着家庵,日日吃斋念佛,也未必能将春雨与她腹中胎儿的亡灵送走。”
杨氏望着心儿,冷笑着说道:“春雨是什么东西?她腹中的孩子谁又知道是不是老爷的骨血!”
心儿望着她,说:“如今二夫人倒是不知道这腹中的胎儿是不是二老爷的,可若不是,当初夫人又如何下了狠心一定要她母子的性命?”
“我并未打算要她的性命,”杨氏辩解道,“我只不想留下这孽子。我告诉冬雪只要小半瓶即可,可这冬雪竟比我还狠心,将这大半瓶药都和入她的汤中。”
心儿闻言不由得一怔,忙问道:“这毒、这毒如何会是冬雪下的?”
“哼,”杨氏冷冷地说道,“如何不会是她?当初我在二老爷的书房内发现一个珍珠耳坠子,便暗中去查这坠子是谁的。”她抬眼瞧了心儿耳垂上戴着的耳坠子,呆了呆,才说道:“大奶奶还真是个明白人,这耳坠子竟也送了二奶奶一对。”
心儿不妨她说到耳坠子,忽想到那日瞧到春雨也有这么一对,还少了一个,不想竟留在了二老爷的书房内。
杨氏见她不言语,便接着说道:“这耳坠子玉容也有一对,起先我只当是玉容的,便也没留意,不想那日却见玉容耳垂上正戴着一对,我才知道,这耳坠子是旁人的。”
“我便问了玉容,才知道当初大奶奶也给了春雨那贱婢一对。我便找了冬雪来,这冬雪早便看不惯那春雨的轻薄模样,便告诉了我,春雨这耳坠子正少了一只。后来也是冬雪无意中听到春雨和她娘说,她这肚子里的孩子是二老爷的,我才知道这事,才想要去除掉这孩子。”杨氏忿忿地说道。
心儿还是有些不明白,问道:“可冬雪她、她与春雨并无什么深仇大恨,为何要替你通风报信,还亲手下药害死春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