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熙闻言,不由得浑身一颤,半晌才忙说道:“熙儿怎好住在祖母这里搅扰了祖母休息,熙儿还是在芍药居的好。”
杨老夫人仍是慈爱的目光,她紧紧拉着杨熙,颤声说道:“我的乖孙女,只当是祖母求你了,这些日子,你便在祖母这里陪着祖母,祖母真是舍不得你。”
杨熙不妨她这么说,忙说道:“祖母,您这么说,可是折煞熙儿了。熙儿也想常伴在祖母身边,熙儿,熙儿日后不出嫁了,一辈子在祖母身边伺候。”
杨老夫人对众人笑道:“这孩子,还真是实心,哪有不出嫁的女子?即便是祖母想留你,想必你父亲、母亲也不肯。你若是真舍不得祖母,那出阁前便在这里陪着祖母吧。”
熙儿还想再说什么,便听到老爷杨铭说道:“熙儿,既然祖母舍不得你,你日后便在仁寿居住下吧,多陪陪祖母说说话。”
杨熙急了起来,忙说道:“祖母一贯清静惯了,熙儿恐怕住过来后会打扰祖母休息。”
杨老夫人笑笑,说道:“不妨事,祖母早已经想好了,你就住在外面的暖阁里睡下,我们祖孙二人白天便一同说说话,夜里倒也都安生。”
杨熙忙说道:“祖母若是盼着熙儿说话,那熙儿便日日来祖母这里说话,熙儿自小住在芍药居,倒也住惯了。”
杨老夫人垂下泪来,说道:“你自小便住在芍药居,从未在祖母这里住过一日,祖母每每想到,便心痛不已,只恨当初未能亲自照料你。不想熙儿也怨恨着祖母,竟在出阁前也不肯来陪祖母住。”
众人瞧到她哭了起来,忙劝了起来。心儿瞧着她老泪纵横、话中既是疼爱又是自责,心中不由得暗叹,她这么一番软硬兼施,不管是谁瞧到了,恐怕都难以招架,更何况是熙儿这样不谙世事的人。
心儿正想着,却听到赵嬷嬷也垂泪说道:“大小姐,老夫人如此伤心,难道大小姐都不愿陪老夫人住些日子吗?”
心儿瞧到她,忽浑身一凛,那日周姨娘的话,想必她听了去,老夫人才无论如何也要将熙儿留在仁寿居,生恐她逃出府去。想到这里,心儿不由得望向杨熙,只见她面色惨白,方才镇静的神色早已消失不见,满是惊恐与悲戚。心儿不由得也鼻子发酸,在这府中,无论是谁都逃不脱杨老夫人的掌控,杨墨不能、熙儿不能,恐怕连自己都逃不脱。
她正想着,便瞧到众人都将目光望向了杨熙。杨熙望着众人,她们的眼神中有期待、有责备、有艳羡、有怜悯,这一束束目光直直望着自己,她不由得浑身战栗起来,她求救般的望向心儿,却瞧到她也泪眼婆娑地望着自己,她不由得涌上一阵彻骨的寒意,只觉得眼前一黑,便倒了下去。
众人不妨她竟晕了过去,忙上前将她扶住了。一旁的婆子忙七手八脚上前掐人中、掐虎口,半晌,杨熙才缓缓睁开眼睛。
杨老夫人忙说道:“熙儿一向身子弱,如今听闻要出阁了,又有这么多人围着,更是难为情起来了,不想竟还昏厥了过去,快、快扶她在外面暖阁上躺着。”说罢,便向赵嬷嬷使了个眼色。
赵嬷嬷忙对着丫鬟婆子们说:“还愣着干什么?快把大小姐扶过去躺着。”
心儿见状,心中更加不忍,忙说道:“熙儿好端端的忽昏厥了过去,不会是得了什么病吧?若是把病气染给祖母可便不好了,还是先送回到芍药居去请大夫来瞧瞧,若是没事了,再到祖母这里陪着祖母。祖母看可好?”
众人闻言,都微微点了点头,大老爷杨铭也说道:“二奶奶说的是,还是母亲的身体要紧,熙儿出阁还有些日子,过些日子再来也不迟。”
一旁众人也忙附和着,杨墨也说道:“祖母身子要紧,想必熙儿也不想祖母太过操劳了。”
一旁的杨熙忙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
杨老夫人冷眼瞧了心儿一眼,又望着众人,便笑笑,说:“还是二奶奶想得周全,那便先将熙儿送回到芍药居好生照料着。”众人闻言,忙扶着杨熙出去了。
杨老夫人吃了口茶,缓缓说道:“熙儿身子如此虚弱,可见她房内的丫鬟婆子偷奸耍滑、办事不力,连主子都照料不好,还留着干什么?从今日起,芍药居原来的那些丫鬟婆子都送到别处去,将我房里的两个婆子和几个丫鬟送到芍药居去,好生照料着熙儿。熙儿出阁前,可定得把身子养好了。”
心儿不妨她这么说,心中暗暗为杨熙担心。一旁的杨墨瞧到她的神色,伸手轻轻拉了拉她的手,心儿抬眼望向他,只见他微微摇了摇头,心儿会意,忙敛了神色,只冲他笑笑。
将熙儿的事情安置妥当了,杨老夫人忽想到了什么,便问大老爷杨铭:“沈家那里怎么样了?秀英可从家庵里回来了?”
杨铭轻叹了口气,说:“昨日儿子派人去打听过了,沈青直他并没打算把秀英接回来,即便是叔彦与玉容多次去求他,他仍是不肯、不肯点头。”
杨老夫人攥紧了手中的念珠,厉声问道:“那沈家大老爷与大夫人难道就坐视不管吗?”
杨铭见她气了起来,忙说道:“沈家大老爷也曾劝过他几次,只是沈青直执意不肯,不仅不愿将秀英接回来,还、还将西园的事情都交给了姨娘打理,丝毫没有将秀英接回去的意思。”
杨老夫人闻言,不由得“啪”得一把拍在炕桌上,手中的念珠撞到了桌面,发出刺耳的声响,众人都不由得浑身一颤。
大老爷杨铭忙说道:“母亲息怒。”
杨老夫人冷笑一声,说道:“息怒?他沈家都欺负到我们杨家头上来了,还叫我怎么息怒?眼看着便到了年下了,难道他们忍心让秀英一人在家庵过年节不成?秀英即便有过错,可也为他沈家生儿育女,沈家未免也太过分了。”
说到这里,她忽转眼瞧到了心儿,冷冷瞧了她片刻,似乎在想着什么,半晌,才冷笑了一声,说道:“他沈家如此不仁,也别怪我杨家不义,日后有他沈青正来求我老婆子的时候。”
心儿望着她凛凛的眼神,心中不由得泛起一丝寒意来。好在杨老夫人却没再多说什么,只对大老爷杨铭说:“秀英的事,我自有安排,你们就不用再管了,日后也少同沈家往来吧。”
众人不知她究竟作何打算,原本还是怒气冲冲的模样,竟须臾间平静了下来。
她瞧到众人不开口,便接着问道:“大奶奶今日气色很好,看来是身子调养得不错。眼瞅着便到了年下了,事情多了起来,二奶奶她替你代管着府中中馈,又要照料我和你们母亲,日日都不得闲,这些日子瞧来,倒是愈发清瘦了。如今你这胎坐稳了,也该让二奶奶歇歇了,祖母贪心,还想着再多抱一个曾孙呢。”
严氏忙笑道:“二奶奶虽第一次操持府中事务,却也没犯下什么错来,日子久了,想必也能将我们杨府打理妥帖的,孙媳正想松口气,却不想祖母却这么急得放了二奶奶歇着,祖母可真是偏心啊。”
杨老夫人笑道:“自从你入了我们杨家的门,祖母便打定主意,这杨府的钥匙始终还是要交在你的手中的。二奶奶虽也聪慧过人,只是祖母心中却盼着她能早日为我们杨家开枝散叶。”
“你说祖母偏心,那祖母这次还真是要偏心一次,日后府中的事情便全交由你,有事情便与祖母商量,你若是觉得累了,许多差事便让赵嬷嬷替你办。二奶奶这里,你便且放过她吧,待她养好了身子,养下一儿半女,再替你分担也不迟。”说罢,她扫了一眼心儿。
严氏闻言,也斜眼瞧了心儿一眼,忙笑道:“终究还是二奶奶有福气,在二爷这里受不得半点气,还有祖母放在心尖上这么疼着,日日都送去补身子的汤,孙媳瞧到了可真是羡慕得眼睛发红、牙根发痒呢。”
她这番话,说得众人都笑了起来,杨老夫人也笑了笑,说:“你若是受了什么气,只管告诉祖母,祖母定会为你做主的。”
严氏瞅了身旁的杨煦一眼,咬着嘴唇不说话。
杨老夫人见状,便笑笑,对大爷杨煦说道:“煦儿,祖母还是那句话,你若是给你媳妇气受,便是给祖母气受,祖母第一个便不饶你。”
杨煦忙说道:“请祖母明察,孙儿哪里敢给她气受?”
杨老夫人笑笑,说道:“我知道你也不敢,如今她有着身孕,你更该让着她些。”杨煦忙点头应了。
杨老夫人瞧到严氏面色仍有些恼意,便笑笑,对她说:“女人有了身孕,难免胡思乱想,煦儿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他定然是不敢的。可祖母也不能委屈了你,前些日子敏月大长公主给祖母送来了一件上好的灰狐斗篷,祖母今日便给了你,如今天气冷了起来,这灰狐的倒是暖和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