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帝回过神来,他收敛好师父的遗体,埋葬在师父最喜欢待的地方,为他不吃不喝守了七天灵,实在撑不住的时候昏了过去。
他昏睡了几乎三天三夜,醒来后他发现自己的身体很虚弱,再这样下去恐怕师父期望他修成的道还没修,人就没了。他不得不花时间去翻找吃的,吃一半,剩下的一半留给了师父,然后对着无名碑看了半晌,回去收拾起师父留下的遗物和自己的东西,离开了这里。
他去找了剑客,路上没有任何一个消息有说恶名满贯的恶人去世的消息,哪怕他已经被确认失踪。
——然而修道之人的失踪,要不就是找了个地方闭关修炼,要不就是到了哪个秘境里头寻找机缘。
没有人在意师父是失踪,还是逝世,而唯一在意的他,却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白悯按照记忆找到了剑客,对方很激动的跟他说了很多话,听闻恶人死了,他安慰着白悯,心里有种惆然若失的感觉。
他认为白悯杀死了恶人是好,但……看着眼前憔悴的人,还是忍不住揉了揉对方的头,就像是安慰着四年前听闻可以修道而茫然无措的白悯。
“白悯,天色不早了,睡一觉吧,明天起来我带你去买些吃的,吃东西能消愁。”
自从被恶人说成了老父亲,他就当真像个老父亲一样,把白悯当儿子看。
“嗯。”
然而这一天,又是噩梦的一天。
白悯看着沾满鲜血的自己,耳边是利用蛊催动他走火入魔的妖女。
“杀了他,你身上的线可就又减少了一个,线越少,你的实力就越强,这对你很好啊,你怎么不开心呢?”
“不好!!!凭什么打着为我好的旗帜替我做决定!!!”
白悯无力的挥刀,就是打不到这个妖女。
妖女嘻嘻笑道:“你不过是个才入道的血刀,连你师父都杀不了我,你认为你可以杀得了我?”
“去杀光那个镇子上的所有人吧,镇长明明有余钱可以让你好好长大,多学些知识,可他却选择把你交给全镇人,如果不是怕你死在镇上有坏风名,他会让你在那里死去。”
妖女继续数落着镇上人的行径,“铁匠教你可不是想让你多锻炼身体,而是让你帮着他打铁,多赚些钱。裁缝那个老婆子,一大把年纪了还天天惦记着小鲜肉,她是不是经常喊你去家里灯下缝衣服?啧啧。还有那个穷酸书生,教你知恩图报,教你与人为善,可结果呢,他是不是某天消失了,不就是骗了人家财被找到打死了嘛。”
“……他们每个人都是坏人呢,而且待你的动机不纯,不过表面上看不出来什么,可暗地里不知道在做什么勾当呢,仔细回忆回忆,你也能发觉出不一样的东西吧?”
妖女的话似乎加持过法术,如魅如幻,在耳边回荡着。
白悯大吼道:“别说了!”
他的眼珠发红,隐约又有走火入魔的迹象,妖女满意地点头。
“去把他们都杀了吧,杀了他们,你的道,就能走的更远。”
“啊!!!”
白悯手持长刀,发红的眼睛中充斥着冷静,一刀一刀砍向妖女,刀虽未碰到对方,但刀风和刀气都将对方伤到了。
“小兔崽子,敢伤老娘。”
妖女手指夹着刀刃,她修的是破厄,指间刃快且利,不过打了个照面,就将白悯身上划出出几道薄薄的血痕。
有一道,恰好在白悯伤势未愈的肩膀上。
疼痛没有阻滞白悯的动作,他握刀握的很稳,眼眸冷静的看着妖女的动作,凭着本能挥刀,逼迫对方露出破绽,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紧接着,手起刀落。
白悯以满身伤痕的代价,斩杀了妖女,他用刀身撑着地,勉力为维持着自己的身形,眼前的血红景色开始模糊起来,他颤抖地抬起左手想要擦掉眼前的血迹,最后无力的垂下,再十秒,整个人都倒在了地上。
如果这样死掉……也挺好的。
意识昏迷前听到了一句话,“你撑住。”
是谁来了?是师父吗?
紧接着,白悯意识全无。
……
娟用琴音救了白悯,没几天就看到白悯人醒了。
表达了也算还了救命之恩的话,正准备出去拿药的时候,被对方握住了手。
“别走。”
白悯撑起身来,“带我去找真仙。”
娟按住他,“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全,先躺好,我能救你,也是真仙指点的。”
“是吗……”
“我去拿药,你先靠着这里。”
“嗯。”
娟离开了,白悯侧头看向垂在旁边的刀,伸出带着厚茧的手抚摸着刀身,眼神嗜血中带着冷静。握着刀柄的时候,情绪忽变,陷入痛苦回忆,他额上不住冒着细汗。
等娟拿着汤药回来,白悯接过汤药喝完就睡了,娟擦拭着他额上的汗,心中同情他的遭遇,又有一股感情堵在胸口宣泄不出来。
为什么他会被逼着走上这一条道,被迫弑师?
梦中,白悯来到了真仙所在的阁楼顶层,一层朦胧的雾挡在他的面前。
真仙背对着他,这次没有转身,反而直接问道:“你认为,这是别人逼你走的道吗?”
白悯沉默,片刻后,才道:“是,也不是。”
“这是你想走的道,只是,你没有想到,这条道上首先成为你的刀一部分的,是你的两个师父。”
白悯嗯了一声,神情阴桀。
“这一条路上,注定痛苦,却没有解决的办法,但关键在你,你,是局外人,何时成为局中人的时候,才不会承担真正的伤痛。”
白悯抬眸,阴冷的视线盯着真仙,“你明明什么都能预料到,就算不能出手,为什么不出声提醒?”
修为越高,就越受规则所限,想要不被限制,除非一鼓作气,突破着规则所束,达到真正自在逍遥的境界。
“我提醒过你了,如果你还是这个性格,注定这一条路会走的非常痛苦。”
真仙抬起右手,手一挥,长袖挥散隔在他们中间的雾气。
她转过头来,神色平淡道:“就像我一样,外表和气质看起来再清雅近人,骨子里还是凉薄冷血,否则你在被他人主导命运的时候,我是有办法出手阻止的。”
白悯冷哼一声,“什么叫被他人主导命运。”
“字面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