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离将九华城城主暂时交给了瘟骸帮忙代管，自己则去重新将被战乱肆虐的泊云岭打理好，并且怀揣着希望去找绿蛇所在的地方——


    当时回溯大阵启动，绿蛇不属于阵法纳入的生灵，他便让绿蛇回去原来的地方，等自己有机会了，就去找它。


    可惜这一等，就是几个月，在众人皆为嬴清入魔，云来的事情上心着，他只能让好友逐千秋带自己回来泊云岭看一眼。只是这里虽然没被混沌兽所占据，却潜藏着许多掠杀者，让逐千秋暂时退去，因为还在备战，不宜打草惊蛇就没有再去了。


    而着规则重置，最好的十八天内，他为嬴清是魔气根源的事情所困住，被姜和突如其来的传任所震住，从来没有想过，这个时候回泊云岭，是最好的时机。


    往事已矣，该放下，却又忍不住拿起的那种感觉，令他错过了更多的美好，该放下了。


    这么想着，原本他以为绿蛇已经不在的地方从地上的细孔里钻出一条细小的蛇，颜色不是青绿色，而是跟泥土极为贴近的土黄色。


    蛇吐着信子，金黄色的无机质竖瞳安静的看着颜离，尾巴轻快地一甩一甩着，久等对方也不出声，索性游动了过来，盘住对方的鞋履，嘶嘶地叫着。


    颜离小心翼翼地蹲下身，伸手用食指轻点着蛇头，只是一碰，就擦落了一块土黄色的泥，露出了冰冷反光的青绿色蛇鳞。


    他低声细语着，“小蛇，如果我没有来找你，如果我不是我，你这么冒冒失失的将自己送上门来，一脚被踩了怎么办呐？”


    声音中带着哽咽，再一看眼眶里已经湿润，盛满了泪水，不止是因为小蛇信守承诺的原因，更是因为自己的执着与不必要的念旧，所错过的那些美好与不应当的事情。


    如果不是自己在逃离的时候执着于房间里已故师祖送他的礼物，师兄师姐们也不会在明明有机会逃生的时候折返回去帮他取这件礼物，然后死于被困。


    ——这件礼物是一个死物，是一件很特别的法器，能够隔绝气息，帮助他去采那些有守护兽的灵药。但真正的实战上并没有用，隔绝气息却隔绝不了视线，保不了人离开，最后发现的时候，是被人护在了怀里，没有让其受到一点损伤。


    颜离看着全是代表着一条条由他而起性命覆满鲜血的法器，还是选择把这件法器葬在了这里。


    后来，师父也因为他的消沉毅然参与进每场战斗中，代替他为师兄师姐们报仇中，死在了战场上。


    这时候，他清醒了，努力做到最好，抛却往事，告诉自己他们都是死在战场上，可难免午夜梦回之际，会将这些往事重新拾起。


    与其说是憎恨嬴清是魔气的根源，一切的起因，憎恨掠杀者们，不如说，是憎恨自己。


    ……


    数日后，颜离将消息让人代传给嬴清，当天还没过多久，空间波动两次，嬴清带着人出现在了泊云岭。


    造成大范围能量停滞的罪魁祸首把捎带过来的落殇一放，周身数道魂火绽开，落在地上修补着阵法缺漏，颜离带着绿蛇站在不远处，看着这里的阵法按照原样迅速修补着，缓缓闭上了眼。摸了摸绿蛇冰凉的头。


    “你还能找到阵法的入口和出口吗？”


    “嘶嘶”。


    它似乎在回答能，感受到空气中诡秘冰冷的气息消散，颜离睁开眼，正好看到嬴清的动作停下来，问道：“结束了？”


    看到地上还残留着余光隐约能看清楚是已经完成了的阵法，颜离愣了愣，之前布阵都是十几个人合力而为，他以为还要一段时间。


    嬴清仿佛看穿了他的所想，道：“看来你以前修为也不怎么样，实力越强，受到规则的限制越大，现在规则重置了，自然能轻轻松松地完成一些事情。”


    “进去吧。”


    嬴清说着，看向落殇，“跟好。”


    “嗯。”


    颜离后知后觉的放下绿蛇，跟着的它踏进了阵中。


    兜兜转转之间，颜离跟着绿蛇进了藏在山腹内部的衣冠冢里，视线第一眼锁定着他师父的墓碑，忽然眼睛就有些酸涩了。他扭过头不去看，却发现嬴清正在一个墓碑较少的空旷地方，拿出一个又一个的牌子一一刻着名字扎进土里，又依次将对应的物品放进牌子后的土里。


    嬴清握着最后一个牌子，犹豫了会，才郑重地写上了祁原的名字，将它放在这群特质木牌堆里最显眼的位置，然后翻找出一张破旧的桐木琴，埋进了土里。


    颜离突然间明白了什么，他问道：“你所说的放在不起眼的位置，就是祁原的木牌吗？那又为什么改变了主意？”


    “她迟早会发现的，早一点发现和晚一点发现，没有区别，不过我更倾向于她已经知道了，却不说，如果不点破的话，祁原就还没有离开。”


    毕竟是她亲手布置下的这一切，祁原的死，在月芍的描述中，是这一切中必然会发生的事情。


    只是嬴清始终不明白，在月芍的记忆中，祁原跟见羽几乎没有交集，唯一有交集的，只是她刚开始进入游戏的那段时间，是什么感情让她甘愿自欺欺人呢？


    ——是月芍口中所猜测的知己，还是因为见羽认为，祁原和白帝一样，值得她为此上心？


    颜离沉默许久，弯下腰看向刻着师父名字的墓碑，低声道：“如果不是师父的名字，师兄师姐们的名字都在这里，清楚地告诉我他们已经死了，或许我也会自欺欺人，欺骗自己他们……”不是因为自己而死的。


    “对不起，这些天来对你抱有很大的敌意。”


    颜离突然道歉，嬴清手上擦拭木牌的动作顿了下，“没事，我又不是没被敌视过，你可别告诉我曾经我松动封印让掠杀者们第二次出来的时候，你没恨过我。”


    颜离道：“恨过，凤凰镜选中了你，凤凰一族在你身后作为护盾的时候，我怀疑那些都是流言，就没有再恨。”


    嬴清轻笑，“结果不是流言，加倍奉还的恨意？”


    颜离：“……”


    嬴清站起身来，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对着这些墓碑满怀诚意的拜了拜，转头跟落殇道：“听了那么多，怎么还不来履行你一开始要做的事情。”


    落殇走上前，微微弯腰，低声道：“代以我为例的所有人，谢谢能让我们看到，你们所守护出的世界。代以见羽为例的所有生灵，谢谢你们守住了希望，守到了规则重置的一天。”


    不破不立，以死亡堆砌而来的希望，也能绽放出美好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