霖沫轩不自禁瞥见的那个熟悉的身影,只是一闪而过。再想探身追望,已不可及。
就在这个时候,只望见凤江畔不远处,两个人在众兵丁的簇拥下,朝画舫走来。
“县令大人来了,霖……霖爷请随我一道迎接。”这一回,朱孝地也不谦让,提步下了楼,速度飞快。
霖沫轩紧随其后,赶紧来到了画舫底层的入口处。
“下官参见乔大人,见过赵老爷。”朱孝地抢先两步,拱手作礼。
霖沫轩有样学样,也前来参拜,只是心头有些别扭。这个“赵老爷”何方神圣?听朱孝地的称呼,不像是官府的人。
“老朱,你我同为古良州父母官,这么见外!”
“见过朱大人。”
“来来来,老赵,我来为你引荐。这位是霖沫轩霖公子,做的一手的好菜啊。我老汉儿你晓得的嘛,口味刁钻的很撒,人家霖公子一碗面、一个锅盔,就让老爷子吃的欢天喜地,哈哈。”
乔大山身材魁梧,倒颇像个武官,说起话来,底气十足。
“霖公子,你眼前这位可不得了,是咱古良州第一名士赵子幕,池霍王二十五年的进士,才高八斗、能文能武,仪表堂堂、文采风流,还承蒙当今皇……”
“唉,乔大人言过其实了,赵某一介书生,点滴过往,不足挂齿。赵某见过霖公子。”
赵子幕向前一步,拱手作礼,丝毫没有古良州第一名士的架子。
“霖沫轩见过赵老爷。”
晃眼这么一瞧,霖沫轩还真不敢把眼前这个人和一个年近四十岁的中年男子结合起来。
赵子幕虽然年近四十,可这番扮相和气度,实在是和一个二十来岁的人差不多少。
说起来,蜀香谷谷主唯一的亲传弟子韩客倒是少年老成,这两个人放在一堆,虽然年纪相差十一岁,可风格倒是相似。
赵子幕一副书生打扮,头戴三梁冠,上身着一件紫衣狐裘,一双眼睛举目含情,颇为儒雅。
赵子幕浑身的皮肤,比一般的仕女还显白净。举手投足间,果然风度翩翩。
几番寒暄后,乔大山打头,赵子幕次之,随后是朱孝地和霖沫轩,纷纷上了画舫的二楼。
“哟,乔老爷,您都好久没来这凤仙舫了,奴家可想死你了。”龙三姐也不避讳,娇滴滴一声,真个把人骨头都叫酥了。
赵子幕、朱孝地二人估计是见惯不怪,含笑对视,纷纷落座。
龙三姐金钗玉钿,珠光宝气,换着一件百凤云衣,八宝冠亮光闪闪,红骨朵云裙犹如翩翩蝴蝶般妖娆。
贴着乔大山一阵娇嗔愠怒,活脱脱一个妩媚的云中燕。
乔大山笑得嘴巴一咧,乐呵呵一手揽住龙三姐的小蛮腰,粗大有力的手掌在龙三姐的丰`臀上游龙戏凤。
朱孝地时不时的瞥了几眼龙三姐的娇躯,张着嘴巴乐个不停。
而坐定的赵子幕,则含笑呷了一口茶,茶水的热气飘散在空中,氤氲朦胧间,看似颇有几分世外高人的感觉。
今晚的宴席,就四个人。乔大山做东,朱孝地买单。
很快,凤仙舫的伙计先后上了满满一桌子菜,上好的六曲香酒已经温热,酒气清香扑鼻,醇和绵软,较之米酒更为浓烈,比之烈酒则更显余香。
推杯问盏间,画舫摇曳,幕帘外,一个优雅的女子,弹奏着古筝琴弦。
“霖公子可能不知道吧?这六曲香酒,以优质高粱为主料,以谷糠、稻壳为辅料,精工细作、漫漫酿制,才得这清香醇正、余香不绝的佳酿,难得啊……”
乔大山“啧啧”称赞,朱孝地连连点头称是。
赵子幕举杯轻闻,每一次都是舌尖轻舔,并不一杯干,看似不胜酒力的样子。
不过,乔大山和朱孝地也不劝酒,各喝各乐。
“霖公子知道这酒,出自何人之手?”黝黑的脸上,乔大山已经泛起了酒红色,兴之所至,歪着脑袋问道。
“乔大人,小的不知。”
“喏,哈哈,自古美人酿美酒,美酒才配上人饮啊。”五大山粗的乔大山,忽然说出这么句文绉绉的话,显得有些怪异。
想来,多半是赵子幕曾经的席间趣谈也说不定。
不过,顺着乔大山的手指一指,霖沫轩侧头一望,越过珠帘,看到的正是那个抚琴的少女。
虽隔得较远,但霖沫轩还是能够瞧见,一身粉红色缎衫的少女,有些害羞的低着头。
抚琴弹奏之间,果然能增加人的食欲。想来这凤仙舫,必是才子佳人的汇聚之所啊。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乔大山屏退左右,陪酒吃喝的龙三姐一瞧,自觉的带着抚琴的少女一同下了楼。
乔大山满饮了一杯酒,轻咳两声,说道:“霖公子,乔某是个粗人,就不拐弯抹角了。前些天,我的建议,不知道公子是否认真思考过?”
“这个……乔大人……”
“霖公子,我明白!”乔大山挥手阻止了霖沫轩,继续说道,“也难得老父亲喜欢你的手艺,刘师爷带话回来,乔某也知道公子的志向。”
“不过,乔某认为,子幕兄的那番话说的很对,‘美酒才配上人饮’啊。公子一心求得厨艺的高境界,这无可厚非。
不过,这炎黄大陆、华夏帝国中,可不缺一个优秀的厨师。可我的老父亲,却差一个能够照顾其饮食的高人。”
乔大山舔了舔嘴唇,咧嘴一笑:“公子追求厨艺,想要混个厨尊,何其难?不过,只要公子答应来我府上,我即奉为座上宾。
从此,公子锦衣玉食、绫罗绸缎,生活无忧。方才如小婉那样的女子,公子也是不会缺的。”
朱孝地眼珠子一转,明白了今天这顿宴席的目的。
他笑着满上一杯酒,朝霖沫轩恭敬道:“恭喜霖爷、贺喜霖爷,霖爷从此能跟着乔大人,是前世修来的福分啊,霖爷就别推辞了,朱某先干为敬!”
霖沫轩这下子愣住了,才明白这顿饭,是个鸿门宴。这种被人架在火上烤的滋味,真不好受。
换作一般人,有这种境遇,那是一万个高兴,能成为县令大人的座上宾客,是多少读书人、民间布衣的鸿鹄之志?
可霖沫轩却不能答应,厨神之路其修远兮,这一如侯门,再想全然脱身,可就难了。
可毕竟是古良州的县令,这要拒绝,又谈何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