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年纪大你很多?”从酒厅回到客房的一路上,长孙疏雨都在不加收敛地大笑,“阿渊,阿渊,原来还有人这样叫你。”
月思渊忍无可忍地把他拽进房间。除了隐忍的怒气,长孙疏雨竟还自他面上看到担忧,这才收敛了玩笑的心情,安慰地问了声“怎么了。”
“凤主要见你。”
“为什么?”
“不知道,”月思渊愤愤道,“想也是风茗和绛琂惹的麻烦。”
“你在担心?”长孙疏雨有点惊奇,“我身负天虞山山灵,他不能把我怎么样。”
“不是这,”月思渊说着,又摇了摇头,“到时候你就知道他有多惹人烦了。”
“比曲先生还惹你烦?”
“你别这么规矩地叫他!”
长孙疏雨又是一阵大笑,抬手去抚他紧皱的眉心,“阿渊,你的心眼倒也不至于这么小。”
“我的心眼确实小,”月思渊抓住他的手,眼中划过一抹玩味的锐利,“小到只能盛下你一个而已。”
“……”
长孙疏雨的表情恶寒地僵住,立刻收回手,却已经被他攥得无法挣脱。
对饮的酒客已经走了,纪无情仍在自斟自酌。在曲清瑜眼中看来,他好像知道自己已经时日无多,连日来过得越发懒散随性,连对下属都温声细语了很多,还时常对几个看得顺眼的絮叨一些人生道理,把几个不知内情的凡人弄得受宠若惊,感恩戴德。
他坐到方才长孙疏雨坐的位置,嗅到陌生的酒气,他们喝的竟还是他不知道的酒液。
“这是什么酒?”
“四季青,”纪无情说着,又啜饮几口,“扬州的分坛上供的。”
“我在扬州那么久,怎么没有听过。”
“因为是我胡说的,”纪无情哼笑一下,“魔教哪还有分坛。”
“你还真是有雅趣。”
曲清瑜揶揄道,他依旧浑不在意。
“我有你那弟子的消息,你想不想听。”
“他死了?
“还没有。”曲清瑜遗憾地说。
“那就算了,”纪无情喟叹一声,“反正用不着我给他收尸。”
他说完,叩叩桌面,一个侍卫进来拿走了长孙疏雨用过的酒杯。曲清瑜以为他会给自己拿来一盏新的,却等了许久都没有动静。他想起来,他与纪无情都不掩饰彼此之间的恶劣关系,魔教中的人慑于他的威严,从来不敢擅作主张讨好自己。
“月思渊想杀你,你真的愿意?”
“他当然会想杀我,”纪无情说着,笑了笑,“他那师门里,哪个人不想杀我。”
他顿了顿,又叹道,“你和他吵的不会就是我的事吧?”
“也不全是。”
“落在你手里,还不如死了痛快,”纪无情嫌弃地摇头,“你们落鸿都病得不轻。”
“你也不问,害你的那个抓到没有。”
“你们都这么悠闲,哪有去抓他的样子,”纪无情冷哼一声,“别说我没提醒你们,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就算威胁不到你们两个,姓月的可是有孙辈的。”
“我知道他在哪里。”
纪无情惊疑地看着他。曲清瑜抬起手,灵力从掌心上涌,浮现出的正是人间的地图。纪无情看着其中一个结点,嗤笑道,“你还能直接到紫禁城里去?”
“当年那还不是紫禁城。”
“那你能不能送谢初蝶进去?”
“做什么?”
“她的家人为奸臣所害,一直想着报仇呢。”
“我看她倒是已经放下了,”曲清瑜意有所指地说,“不是每个人都和你一样记仇的。”
纪无情冷哼,看向地图中一道墨色线索,起点靠近魔教总坛的位置,“他就在那里?”
“应该。”
“在哪!”纪无情恨声道,“明天就带我去!”
“来不及了,”曲清瑜说得云淡风轻,“这术式一旦启动,他就会有所防备。”
果然,在他说完的一瞬间,那条墨线就倏然消散了。纪无情瞪着他,怀疑这都只是他捉弄自己的把戏。
“莫着急,”曲清瑜说,“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想抓他的。”
纪无情想了一阵才回过味来,他难以相信地问:“这还算是你的大功一件?!”
“那不然呢?”曲清瑜笑道,“你若想看他被行刑,我可以带你去。”
“算了吧,”纪无情警惕地回绝道,“我可不想死在那边。”
“那你就想死在这?”
“哪还有比这更好的地方,”纪无情说,“我虽然没有子嗣,但在这至少还有香火。”
“以后教众内斗,坟都给你砸了。”
“砸就砸吧,”纪无情笑道,“我的魂魄被散得七七八八,反正都不能转世了。”
他顿了顿,感叹道,“幸好没有下辈子,我可不想做人了。”
曲清瑜抬起一个不怀好意的笑,“你要是真的魂飞魄散,你的老相好该多伤心。”
“谁有老相好!”纪无情瞪他一眼,悠闲自在的神态荡然无存,几乎瞬间就愤怒至极了,“你少拿那事来烦我!”
“哎,我还没说是什么事呢,”曲清瑜装模作样地哀叹,“不过那位确实瞒着他师父与我联络,要我用他的内丹换你万寿无疆。你最好别说出去,不然你真的会被他师尊打得生不如死。”
纪无情的气焰僵了一僵,但很快又变得恼怒,“他不都已经是个废人了,还能联系你?”
“他只是暂失内丹而已,四五十年的修为,用点药材就补回来了。”
“……”
曲清瑜看他语塞,不禁笑道,“这机会你可要好好把握。”
“我只是个凡人,”纪无情诧异道,“那你都能做到?”
“你,所谓的‘魂魄’缺失,正好给灵气腾出地方,”曲清瑜对人间的称谓十分不屑,“没什么不能的。”
“……”纪无情迟疑一会,还是问出了心底的担忧,“那他以后还能修出内丹么?”
“他可以去抢别人的。你那徒弟的就很合适。”
“……”
曲清瑜看他满脸被戏耍的恼恨,自顾自趣味地哼笑。
“算了,”纪无情最终还是拒绝,“你可别自作主张,我才不想变成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