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族与北域的国界线在义军燃起的战火最西,与流影的方位大致呈东西对称。如果这两组要干预,轻易就可以协同其中一方,形成对另一方的包围夹击。二者相比起来,流影因为擅长刺杀,就称为阙归崇忌惮的重中之重。因此北域一刻不停地暗中与流影斡旋,送去财宝或情报这类他们也会感兴趣的珍奇东西,或者签订些许对双方都利好的条约。而北域与狐族的仇怨由来已久,阙归崇本来就对义军秉持蔑视态度,认为殷其雷的杂牌军无论如何都是会失败的,因此一旦他安抚好了流影,对狐族就越发明目张胆地尊重,甚至还不时主动挑衅。
军团演练,耀武扬威,骚扰客商队伍,这都是小打小闹,而后倏然演变为斩杀狐族派遣过去交涉的使者,最终,升格为主动延展战火,以极其无理,极其傲慢,极其有恃无恐的可恨姿态将从未参与这场战争的颜怀信拖入其中。
风茗日夜兼程,从流影境内回到义军势力,对他们的低迷惨淡都无暇帮助。她本也想过先去与花如许他们会合,共同行事总会更便利,但她转念一想,她的哥哥肯定知道这件事,那么白初晴想必也是知道的,也许还已经承了他的什么命令。而归根结底,是颜怀信为了帮她和玄霏尽快启程,才招来如此祸事。她一想起这,又想起百里晏清对她的隐瞒,曾经对颜怀信的伤害,心底就生出一股子倔气,不想去和他有什么牵扯。
更何况,她也不知花如许他们现在撤到了什么地方。
她以平生最快,最焦急的速度赶路。仅仅三天,她就从流影的地盘,赶到北域西南部与狐族接壤的边境。她在义军的势力范围内充足休息了一整个白天,天一黑沉,她来到附近山岭中最高的一颗树顶,灵力融汇进风,向四方飘散。当时她记得,她的狼和颜怀信一同被玄霏所伤害,她祈祷她的狼始终和颜怀信待在一起,就算是和他一同被抓走也好,那样她才有机会找寻线索。
夜风把她的浑厚灵力吹得稀薄,只有与她联系最为密切的灵兽才会感知到这一点点她的气息。她一边在继续发散灵力,一边一刻不停地运转呼唤灵兽的法决。忽然,她感到了回应,从相当遥远的东北方向传来。太远了,就算她把剩下的全部灵力都用来定位,也无法在最快的时间赶过去找到它,而一有所拖延,恐怕就会生出变故。她努力让自己冷静,结束这第一次的探查。她决定就这样每隔一两天搜寻一次,总有一日会找到他们。
北域还留着她的狼,也许他们把它当成颜怀信的灵兽;要是这样,说明颜怀信应该也还没有性命之忧。她站在树下,等待激动的心情平复,忽然,她手中的涯光自行“苏醒”,蛊虫也在同一时刻紧急地提醒她,身后有一个影子。
她倏然拔剑,看向这坦然显露身形的流影…又不完全是流影。他的身形融在森林的暗影中,可头顶上清楚地竖着两只尖耳的形状。风茗心中倏然沉静,她熟悉自己身体这样的反应:她已然陷入必须要搏命的死地。
“天狼军?”
她冷声问着,涯光微微发亮,映亮了面前一小方土地,但光线无法穿透那影子浓重的黑暗。
那人只是站在那看着她,既不逃脱,也不攻击,风茗能从他眼睛的位置中感知到一股情绪。她要的只是杀了他,或者留他一条命取得情报,解析他的心情并不在她的目标之列。
“你的同伴呢?”
风茗持着剑,也不草率出击。她没忘记他们总是两两而行,但无论是涯光还是蛊虫,都没有探知到另一个的存在。
影子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在她的耐心将要耗尽之前倏然消失了。
被远比流影残暴的天狼军定为目标可不是什么好受的感觉,但风茗已经习惯了向死而生的境遇,何况他并不会每时每刻地现身袭击她。她用王爷给的盘缠租下一间民房,决定在第二天的同样时刻再去一次。这人对她不轻蔑,也没有杀气,看着她的目光中只有平静的审视。她想知道他的意图,他在审视关于她的什么。
如她所预料的,第二天的夜里,这位天狼军居然就已在原先的地方等候她。蛊虫依旧告诉她,这里只有他一个人。
“你很快就要去找你的同伴了吧,”她冷声说着,她并不畏惧他们,所以也不避讳与他们的交流,“你要说什么就快点说。”
那天狼军露出了面目——只有一半,下半张脸和她一样戴着钢铁面罩,黑色的眉目形状凌厉,但还不如他头顶的尖耳来得显着,他是流影与狼族的混血,倒是名副其实。
“我认得你,”他的声音很冷,但很年轻,“还是说,我认识的是你的姐妹。”
风茗心中震撼,但面上仍然神情自若。此情此景之下,她发觉自己不再纠结于青旖的关系。她们都回到了灵界,她们的血缘是任何事都无法磨灭的,她只能接受。
“阙归崇会允许你们去青楼?”她出言讽刺。
天狼眼中也露出讽刺,“我知道你在找谁。”
“那你要么就告诉我,要么就束手就擒,”风茗拔出剑,“不然你只有死路一条。”
“这话轮得到你说么。”
“你若是只想完成阙归崇给你们的任务,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么多废话,”风茗无声冷笑,“你想反他,又做不到,是不是!”
天狼军沉默下去,良久,他听不出息怒地说:“你和你的姐妹一样狡猾。”
“是你太明显了,”风茗干脆地收回了剑,“既然可以合作,就各自准备诚意吧。”
天狼低沉地哼笑一下,“你的条件?”
“两日后的这个时辰,我要在这里看到你同伴的项上人头。”
天狼不禁嗤笑,“你的呢?”
“我没有什么能给你的,”风茗第一次感到玩弄心计,操纵人心的快感,震惊于这居然是如此令人沉醉的滋味,“等你杀了我们在此地行事的阻碍,自然会有下一个障碍,到时我会对你施以援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