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说了一件事!先生!”艾丽丝粗暴地推开了警长办公室的门,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双手撑在办公室上质问道。
“你听说了什么?”赵括抬起眼眸,“还有,为什么你今天会这么粗鲁地闯进我的办公室?这一点也不像你的作风。”
说着赵括拿起一张纸擦了擦溅到桌子上的咖啡渍,自顾自嘀咕道:“我早就想将这张办公桌给换了,它一点儿也不牢靠。我怀疑克尔的办公室里那张由碎木头拼起来的办公桌都比我的
要好得多。”
“您不要转移话题,先生。”艾丽丝冷着脸道。
赵括无奈地耸耸肩,“好吧,那么我能不能问你究竟是谁将这件事告诉你的?克尔?嗯,他最讨厌那种告密的人了。难道是纳尔森?克尔的小跟班?我们的小狱卒?看来最有可能的就是他了。他竟然会想到跟你去告我的密,实在荒唐,难道他不知道我才是老大吗?嗯……等等,他的直接上司确实不是我,也犯不着处处为我考虑。但是他的直接上司也不是你啊?”
艾丽丝任由赵括自娱自乐,等赵括终于说完话之后她道:“您又在转移话题了,阿斯尔是一个孩子,为什么您会用审问犯人的口气去审问他?”
“瞧你这话说的,他原本不就是以一个犯人的身份来到了二十三区吗?”赵括回道:“难道我对待一个犯人还得好吃好喝得供着他?虽然我们现在确实是这么做,但是你知道的,这是两码事。”
“难道您不知道联盟十六岁以下的孩子不会受到刑事的惩罚吗?他们有《儿童保护法》的庇护,您这样做根本就是在无视法律。”
“这就是为什么现在少年犯越来越多的原因。”
“您这是狡辩。”
“这能够算是狡辩吗?这只是在简单地称述一件事实。”赵括认真回道:“要知道,在现在十五岁十六岁的孩子根本就已经懂事了,他们甚至比大人还要成熟。他们完全知道什么是犯罪,什么是犯错。但很多时候,他们明明知道某件事是犯罪,仍然坚持这么做。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们知道有一份法律文件叫做《儿童保护法》!天呐,我真是想不到,为什么他们会将十五六岁的孩子定为儿童,难道儿童不应该是卷着裤脚在沙滩上玩泥巴孩子,而不是染着头发蹲在酒馆里抽大麻的混账吗?”
艾丽丝一时之间无话可说,“是的,我知道,有些时候这些法律明文确实是不太贴合实际,因此才需要有法官来判定一件事究竟是对还是错。但是显而易见,阿斯尔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他也根本就不懂的什么叫做犯罪,您以对待犯人的口吻去审问他确实是不合规矩的。”
“好吧,听我说,艾丽丝。”赵括将文件整整齐齐放在桌上,然后双手撑着脑袋,盯着艾丽丝的眼睛回道:“你知道的,我们现在的处境非常尴尬。我们需要一些情报来为我们创造突破口,于是我才会选择以这样的方式。他是一个弗洛尔德斯男孩,他知道什么叫有恃无恐,什么一顿饱和顿顿饱的区别。如果我不展现得强势一些,他可能会将那么多的消息告诉我吗?”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了,艾丽丝。要知道,他是一个弗洛尔德斯男孩,如果给他时间,那么七八年之后你一样会在这里再次见到他,只不过那时候他会是以犯人的身份。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地减少这样的孩子,让他们和正常人家的孩子一样,只知道吃喝玩乐,不知道尔虞我诈。在此之前,如果要以一个孩子的阴影作为代价的话,我当然很乐意。”
末了赵括笑道:“我说了这么多,你有什么想说的吗?我贴心的秘书?”
艾丽丝摇摇头,“我没什么好说的,我只是突然想明白了,您只不过是唱个黑脸而已。以这样的方式,一个孩子只会在心里记恨你而已,而不会给他留下什么样的心理阴影。而这跟他所经历的遭遇相比,这根本就不算什么。”
“你能够理解这个就好了,也免得我浪费更多的口舌。”赵括忽然话锋一转,“只是你现在没有什么想说的,但是我却有一个问题很想问你。”
“您请说。”
赵括揶揄道:“我想知道的是,是什么给了你这么大的胆子让你敢闯入我的办公室来质问我?还以如此激昂的言辞逼迫我回答你一个下属的问题?”
艾丽丝笑了,她眼睛发亮,“我原以为我们的关系已经亲密到了可以让我以下犯上来指责你的程度。”
“我们的关系当然好到了这种程度,只不过是在私底下。”赵括忽然转头冲着窗外喊道:“嘿,比尔特,如果你再敢借着磨咖啡豆的名义伸长的脖子往我的办公室里看的话,你这个月的工资将成为我们区的公费!”
那个名叫比尔特的小伙子先是吓了一大跳,连忙转过了头。紧接着他又愣了愣,随后脸上浮现出了一丝喜色,他冲着外面的人大喊大叫道:“你们听见了吗?刚才警长大人叫出了我的名字!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待遇?这代表着我优秀到可以让工作繁忙的上司能够抽出时间来注意我,这是一件多么大的殊荣!”
艾丽丝看着那个小个子警员的背影,忍不出噗嗤一声笑出了声。她转头看着赵括调抗道:“您瞧,在底下人的眼里,您竟然如此苛刻,还有不近人情。以至于让他们认为您能够记住他们的名字就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赵括无奈地摇摇头,他问道:“难道我还不够体恤下属吗?就算是一个再苛责的上司,如果一个下属成天在他眼底下转来转去,他不想记住他的名字也是一件难事,不是吗?”
“确实是如此,但是在别人的眼里不是这样。”艾丽丝回道:“他们认为您要么就是成天呆在办公室里工作,要么就是出门将手底下的人痛骂一顿。”
“那他们可真是够眼拙的,同时也足够愚笨。难道他们忘了我今天早上出门还跟他们打过招呼吗?我想,这也就是我经常将他们痛骂一顿的缘故。”
“好好好,都是他们太不聪明,做事笨手笨脚的缘故,所以才让您不够喜欢他们。”
“我当然喜欢他们!”赵括反驳道:“作为一个英明的警长,喜爱每一个手下,将他们当成自己的孩子来看待,这是最起码的事儿。但是你知道,每一个家长都总有想把自己孩子活生生掐死的那一天。”
艾丽丝眼睛往上翻了翻,给赵括做了一个白眼。然后她很快收起自己这副俏皮的姿态,脸色凝重了下来,“您从那个孩子嘴里问到了什么?”
赵括笑道:“你就真认为我从那个孩子嘴里掏出了什么情报吗?”
“当然,因为您今天确实是心情不错。”
“同时,如果在平时你肯定不会这样问我。”
“没错,因为一个称职的下属是不会向自己的上级询问这些事情的。但是我的好奇心在作祟,我实在是想知道您究竟从阿斯尔的嘴里问出了什么。幸运的是,您确实问出了一些重要的事情,以至于如果我现在这样问您,您不会说出关我屁事的这种让我颜面扫地的话。”
“我早说你坐在现在的这个职位确实是大材小用了,你应该在更加适合你的职位去做更重要的事情。”注意到了艾丽丝的脸色不大好,赵括连忙转移话题,“好吧,我们今后不会再谈论这个话题。让我好好斟酌一下言辞,将所有的事情都串联起来,以便你能够更加容易清楚明了。嗯……首先,你知道黑腹蛇吗?”
“当然知道。”
赵括皱着眉头,“你为什么会知道?阿朗索跟你说过这件事?”
艾丽丝点了点头,“当然跟我说过。”
赵括眉头皱得更加厉害,“什么时候?”
“昨天下午。”
赵括脸色难看,“也就是说,作为他的顶头上司,我竟然是最后一个知道黑腹蛇的消息的?看样子阿朗索最近确实是太过得意了。”
“这可不是他的原因,他没有将这件事第一时间告诉你只是因为他害怕这件跟任务没有关联的事情会扰乱你的注意力而已。”艾丽丝安慰道:“还有,您生气并不是因为他太过得意,而是因为您是最后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而恼火而已。”
赵括哼哼一声,“我现在倒是觉得你最近太过得意了,竟然敢以这样的口气跟我说话,调侃?要知道,在我进入二十三区的第一天,我就立下了规矩。在这里,只有我能够调侃别人,别人可不能调侃我!”
“我以为您喜欢这样呢。”艾丽丝眯着眼睛笑道。
“我当然不喜欢,谁会喜欢一个处处拆自己台,跟自己对着干的下属呢?简直是好笑。”赵括摆摆手,“我现在不乐意将我知道的东西告诉你了,你的好奇心可以留到明天的这个时候再来寻求答案。”
“好的,先生。”艾丽丝转身往门外走去。
赵括愣了愣,“嘿!你生气了吗?你这就生气了?要知道,上司责怪下属两句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当然没有,”艾丽丝转头眯着眼睛笑道:“我只是想去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毕竟阿斯尔非常喜欢我,我只要跟他说两句好话他就会将所有事情都告诉我。”
赵括愣了愣,“也就是说,我扮演一个冷血无情的警长从一个孩子嘴里掏出情报的这件事是完全没有必要的喽?”
“当然是这样,因为你完全可以将这件事情交给我去做,而且我保证会完成得更加出色。”艾丽丝故作失望,“但是怎么说呢,您总是这么武断,一意孤行,从来也听不进你属下的半句建议,也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去听。我想,这或许就是阿朗索首先将黑腹蛇的事情告诉我的缘故吧。”
艾丽丝带上了门。
赵括傻了眼,他呆坐了片刻之后失笑着摇摇头,然后又重新拿起了桌上的文件一页一页地翻阅。
相比起刚刚进入二十三区之时,艾丽丝的性格要比以往开朗了许多。要知道,她刚开始做自己的秘书的时候,完全就是言听计从,从来没有半句多话,也不会做任何除了工作之外的事情,似乎一个没有思想机器人。
赵括那个时候一直在担忧,他担心这个漂亮的小姑娘以后一直都是这么一个样子,要知道,赵括原本就是打算好好培养艾丽丝,让她能够挑起顶梁柱的。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在熟悉周围的环境和人之后,艾丽丝的性格越来越活泼起来,她会调侃某位开小差的警员,也会偷偷给某位在背后说她坏话的人一点小报复,甚至现在她竟然还敢调侃自己来了。
赵括现在开始担忧艾丽丝是不是有朝一日会在公众场所公然让自己下不来台,那个时候,自己究竟是惩罚她为好呢?还是任由她去呢。
而且在现在,赵括原本担心的事也同样发生了,因为艾丽丝开始有了自己的主见以及魄力之后,她仍然还是呆在警长秘书这个不疼不痒无关轻重的职位之上。
跟艾丽丝同时间进入二十三区的变异者们都开始走上了正轨,凯登、阿朗索、阿尔玛以及索菲亚,他们虽然有时候确实是挺不靠谱的,但是重要的时候他们总能超常完成任务,也逐渐可以挑起大梁了。
可艾丽丝呢?原本赵括是打算让她来领导所有的变异者警员,阿朗索只是第二选择。但是怎么说呢,她好像是爱上了秘书这份工作了,这确实是让人挺难办的。
哦不,她说自己今后要做的是自己的保镖,只不过是以秘书的名义。
不过这两者之间又有什么差别呢?
赵括叹了一口气,然后揉了揉自己的脸。他整理好桌上的文件,喝完了咖啡,然后走出办公室跟所有警员热情地打了一个招呼。
随后他出门了,是想去见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