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点吃,我的宝贝。你狼吞虎咽的模样总是让我愧疚不已,我亏欠你的太多了。”
卡罗尔光着膀子站在一个巨大的牢笼面前,牢笼里传来了巨大的“呼哧呼哧”的响声。
是巨大而粗犷的野兽在进食。
卡罗尔昂着脑袋,眯着眼睛,嘴角微微勾起,空中散发的血腥味钻入了他的鼻孔之中,于是他身体开始轻微地颤抖,胸膛缓缓隆起。
他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容也就显得愈加明显,露出了森森的犬齿。
“头儿。”有人走了过来。
这个人同样是一个阿尔瓦纳人,他的名字叫做邦德,身材壮得像一头熊。
“发生什么事了?”卡罗尔并不着急低下脑袋,与此同时,他也并不因为邦德打断了他微妙的享受感而恼火。
“我们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准备好了,接下来是不是要?”邦德问道。
“不,还不着急。”
卡罗尔终于低下了脑袋,他揉了揉拳头,“希伯来死了,这件事情倒是出乎我的意料。我没想到我多年的老对手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死去,但并可惜,我只觉得快活。可唯一叫人恼火的,希伯来一死,我就需要多花一些时间来做新的打算。”
邦德并不说话,而实际上,凭借他的脑子他也没有什么说话的资格。
他的脑海之中浮现出了狐狸的影子,狐狸很聪明,他跟狐狸在这一方面没有多少的可比性。如果狐狸在这里的话,他完全可以不用这么尴尬。至少狐狸能够接得上头儿的话茬。
可是狐狸现在可没有时间回来。
“关于那个名叫阿黛尔的女人,你们查到了什么?”卡罗尔转头问道。
邦德愣了愣,然后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纸,眯着眼睛看了片刻之后才瓮声瓮气回道:“她是一个血族,她有一个哥哥,名字叫做阿希尔,还要一个弟弟,阿斯尔。他们三个曾经被一个高位的血族选择成为了实验的对象,但是他们三个人逃了出来,流落到了弗洛尔德斯。后来阿希尔死了,只剩下她和阿斯尔两个人。而希伯来在洛基尔琉斯暗夜森林的家族就是曾经的实验者。”
卡罗尔又问道:“她跟二十三区有什么联系?”
邦德再次看了看手中的纸条,“她的弟弟阿斯尔原本被二十三区给抓了,最近一段时间,阿斯尔似乎又被放了出来。”
说着邦德问道:“这个女人实力不低,我们要不要抓住阿斯尔?然后用来威胁她?”
“大可不必,血族都是一群冷血至极的家伙。我们抓住阿斯尔只可能惹来她的怒火,而得不到任何的好处。”卡罗尔摇头道,“阿黛尔狙杀希伯来或许完全是因为报仇,而不是因为跟二十三区达成了什么样的协议,这是一件好事。如果这个女人足够聪明的话,她和她的弟弟可以活得很好。只不过需要搞几个人监视她一下,完全可以让她察觉,我们所要表现的就只是自己的态度而已。”
“那么接下来?”邦德挠了挠头,“我该做什么?”
卡罗尔低头看了一眼邦德手中的纸条,“我认为你最先该做的就是将这张纸上的内容给背下来,狐狸给你的纸条可不应该是你作弊的工具。”
邦德脸色就苦了下来,打打杀杀的事情他完全可以胜任,可是在这一方面,还不如杀了他。
卡罗尔随手从架子上取下了一件裘衣,然后转头拍了拍阴影中巨大野兽的鼻子,说:“再见我的小宝贝,我会让你有重见天日的一天的。而所有人,你都将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野兽喷出浓密的白气,以及刺鼻的血腥。
卡罗尔将这件白色的裘衣披在身上,缓缓往门外走去。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得去见两个人。将这里看好,邦德,我不希望我回来的时候看到这里出了乱子。”
邦德重重地点头,“如您所愿,头儿。”
“还有一件事,”卡罗尔侧过半边脸,“找个人做了普多夫,他必须要死了,倒不如死在我们的手上。”
………………
………………
西街一栋景色还算是别致的别墅之中亮着稀微的灯光,这个地方原本是属于尼克的产业,后来它跟西街一半的地盘一起到了杰奎琳的手中。
从夜空中稀微洒下来的雪花为这个地方增添了几分的韵味,而从小就见多识广的人鱼公主杰奎琳很中意这个地方。
但,与外面斑斓的景色并不相符合的一件事就是,杰奎琳的表情显得极为愁苦。
她坐在梳妆台面前看着镜子之中自己绝美的容颜,却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站在她身后为她梳头的安娜看着她紧蹙的眉头,忍不住道:“小姐,您最近可一直没有开开心心地笑出来过。”
杰奎琳再次叹了一口气,“我还有什么心情笑出来呢?我用一半的港口换了这一半的酒馆,看上去是伟大的一步,别人也确实是在讨论我开始向陆地进军的雄心壮志。可只有我自己知道,人鱼天生就是属于大海的,走上陆地就是在找死。如果不是因为珍妮弗那个贱人处处打压我,我哪里至于走到这样的地步?”
安娜小声道:“可是小姐,您确实将酒馆经营得不错,上个月我们的盈利不算少。”
“对于酒馆而言,这已经是算少的了。弗洛尔德斯的冬天没有几艘船愿意出航,我们能做的就只有这样。”杰奎琳说道:“况且,这不算是最坏的。”
她的话只说了一半。
希伯来的突然惨死,南街的乱象以及其他几位黑帮教父在私底下的动作,她只觉得头昏脑涨。
她有些把握不住现在的局势,正如她自己所言,人鱼天生就属于大海,也只能属于大海。走上了陆地,就得被各种各样的野兽吞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下。
就算是人鱼,当他从平静的海底走上了甲板之上,他也会被如山一样的海浪拍成肉泥。
安娜想了想,“小姐,我记得您当初跟二十三区的东方人警长吃过一顿晚餐?”
听到这句话,一幕幕场景在杰奎琳的脑海之中浮现。当初她认为自己能够狠狠地拿捏住这个东方男人,事实上她也确实做了不少的动作,可是没有想到,这个寂寂无名的男人突然就站出来推翻了南街的希伯来,手段狠厉得厉害。
她的眼神也就跟着复杂了起来,人鱼一族的历史就是周游在整个世界各个国家之中的历史,她开始有些意动。
如果能够乘上一艘永不沉没的巨轮,她当然乐意这么做。
正咬着嘴唇权衡利弊之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进来的是一个模样算可的女人,她说:“小姐,卡罗尔来了,他想要见您。”
卡罗尔?
杰奎琳微微蹙眉,为什么卡罗尔会在这个时候来见她?这件事显得太不寻常了。
深吸了一口气,杰奎琳随意扎上了头发,她的脸上换上了从容而优雅的笑容。
她说:“在大厅设宴,尊贵的客人就得用上尊敬的礼数。”
没有多长的时间,杰奎琳就在大堂之中见到了放荡不羁的卡罗尔。
“我从来没有想到你会在这个时间来见过,让我想想看,该不会是弗洛尔德斯的冬天让你这一头发狂的小野狼知道什么叫做寂寞了?”
“你似乎在说你自己,杰奎琳。”卡罗尔一如往常一般将双腿架在桌子上,他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希望你能让你身边的这些侍女都退下。”
安娜抢先一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太过放肆。”
卡罗尔并不理会她,他只是斜着眼睛看着杰奎琳,“你该不会是在担心吧?拜托,阿尔瓦纳人有自己的尊严。”
“当然不是,我只是在想,该有什么样的事情才能使得卡罗尔大人如此大动干戈。”
“不会是坏事。”卡罗尔回道。
杰奎琳抬手使退了身边这些人,接着她在卡罗尔的对面缓缓坐下,“现在你该说了吧?”
“我知道一件事,杰奎琳小姐,关于你的遭遇,我深表同情。”
杰奎琳面色不变,“我从不认为你是一个遵守礼节的人。”
“那么就开门见山了,杰奎琳。”卡罗尔眯着眼睛道:“你想不想要整个南街?”
杰奎琳脸色微动,“什么意思?”
卡罗尔慵懒地伸长了腰,“意思很简单,有人在这个位置上坐得够久了,是时候让他出局了。这个城市需要变动,就如流水,一如既往的死气沉沉总不会是好事,不是吗?”
杰奎琳眼神晦暗不明,“我不认为你会有这样的实力,而实际上,对我而言,我也不认为这会有什么样的好处。”
“拜托,你难道还想不通吗?他是一个危险者,他死了,我们都有好处。”
“危险吗?”杰奎琳意味不明地看了卡罗尔一眼,“现在的弗洛尔德斯,我不认为会有谁比死去了希伯来制约的你更有危险。”
卡罗尔无奈地摊摊手,“好吧,看样子我如果不告诉你实话你是不会同意的,你们人鱼总是这样,总以为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
“因为从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进海里之后,它就没有什么值得让人垂涎的资本了。”
“好吧好吧,”卡罗尔突然站起身来,他俯在杰奎琳的耳边说了一个名字。
杰奎琳脸色大变。
“这下你该考虑清楚了吧?尊敬的人鱼公主殿下。”卡罗尔道:“这是一艘永不沉没的巨轮,足以保证你到达风暴的彼岸。”
………………
………………
“晚上好,莉莉丝殿下。我们又见面了。”
“这么晚你来见我该不会只是想跟我打个招呼而已吧?卡罗尔?这不像是你的作风,看到你脸上的笑容,我怀疑你是希伯来。”
“世界总是这样,他给你一副虚伪的假象,需要你自己去探寻真实。正如坐在我面前的你一样,我同样也不会认为一个气势逼人的女强人会是一个只知道吃的饭桶。还有一件事,我希望你不要将我跟希伯来那只臭蝙蝠相提并论,这简直是对我的一种侮辱。”
“我并不在意你们阿尔瓦纳人与血族之间的深仇大恨,我只想搞清楚一件事,你这么晚来找我就究竟是为了什么?如果你浪费了我的时间的话,我不会给你好颜色看的。”
“真是够绝情的,莉莉丝殿下。那么好吧,我直接了当地告诉你的,有人想要改变一下弗洛尔德斯的格局了。”
“我希望被踢出局的人不会是我。”
“当然不会,莉莉丝殿下。如果是你的话,我现在也不会站在你的面前了。”
“……你见过杰奎琳了?”
“为什么这样说?”
“因为我从你身上闻到了她独有的鱼腥味儿。”
“……你这样会让我认为你才是一个正宗的阿尔瓦纳狼人……言归正传,我希望你能够搞清楚你自己的立场,不要做任何对我们不好的事情。损人不利己向来会被人看不起。”
“你的语气不像是在请求。”
“当然不是,连商量都算不上,这只能够算是通知。而从另一个角度来讲,这也是对你的一种敬意。”
“说话够直白的,那么需要我来做什么?光看着?”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希望你能够施以援手。毕竟对面也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
“……我会认真考虑的。”
“既然如此,那么我就不再打扰你了。哦,对了,还有一件事。独眼狗可以死了。”
“……下次再说这个问题,我留着他还有用处。”
“这当然全凭你的意愿,我只不过是提醒一番而已。合作愉快,莉莉丝殿下。”
“……”
………………
………………
这夜尼克独自一人站在寒风之中,他端着酒杯看着弗洛尔德斯独有的夜景——风雪与枪火交织。
他缓缓喝下了一口早就被寒风冰冷的红酒,沉寂了片刻之后他狠狠一把将红酒杯捏碎。
清脆的玻璃碎裂声未曾在弗洛尔德斯的夜晚传响。
“老约翰心不死。”
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