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江湖儿女，多侠骨柔情，快意恩仇。


    以至于到了凌晨时分的苏州城外，还浩浩荡荡地停了好几队的人马，只准备一听到指挥令下，就将对方杀个片甲不留。


    电脑屏幕发出的荧光打在少女一脸困倦的脸上，安宁宁忍不住打了个呵欠，下意识地摸了摸了颈项，入手空荡荡的——临行前，系统死活不要跟来的冰冷事实再一次提醒了她——这个世界她只能顺其自然地融入其中，然后找到保命逃出的方法。


    是的，保命逃出什么的听上去就瑟瑟发抖好嘛。


    面无表情地打开旁边的台灯，死撑着快要耷拉着的眼皮看着团队频道里的人马召集。


    这个世界里的身份只是一个寻常的住宿在外的普通学生，正值暑假沉迷在这款江湖游戏里。除了与远在家乡的父母，以及几个朋友有些联系以外，这个没有过多人物纠葛的身份用来利落地完成任务，倒是意外的合适。


    正胡思乱想着，就看见团队频道里的团长气急败坏地命令全体人员上语音频道集合。


    随手拉了一个妹子询问，才听说不知怎么回事，这场早已提前两个小时便通知好也组好队伍的团战，到了现在竟然有些人联系不上。


    明明角色还好端端地站在原地，可与人对话始终不回，若说一个有事暂且离开电脑，可偏偏团队中有三分之一的人都是如此。安排偷袭，追杀什么的，简直无法下手，团长可不得气急败坏到通知所有人去语音频道来个点名查看嘛。


    好在她自己也隐隐察觉到这个世界的主线理应是围绕着这个游戏，所以即使困得不耐烦，她还是慢悠悠地打开软件，听从指挥找到了统战大厅的频道。


    “只有这一点人吗？！”


    刚进频道，一个有些暴躁的声音就传来了，“一般帮会成员都会呆在帮会频道里，尤其是晚上作战时期，这都是老规矩了，还需要人教导吗？今天简直是失职！”


    没有权限不能说话，所以在频道里的大多数成员除了在公屏上打字刷脸以示清白外，就只余那个声音回响在耳边了。


    电流声滋滋响起，一个人进来开了麦，“问清楚了，因为追杀时间在零点，成员们大多数无事就游戏挂机，去看直播了。”


    “看什么直播，还不快点回来！”团长没好气，“没看见对方人马已经虎视眈眈了嘛！今天要是打不过去，明天被英雄帖全区嘲讽的又得是我们帮会了！”


    “呃……实际上，今天可能取消追杀了。”来人迟疑了一下，低声说道，“凌鹰，你先和我下来谈下。”


    统战大厅下面的一个加了锁的小频道，一般是帮会管理层用来开会的。看着人已经在里面呆着了，凌鹰没办法，招呼了一声让所有人先呆着，也跟着下去了。


    “什么情况？突然这样？”凌鹰粗着嗓子满是纳闷，“不是说好的吗？凌霄，你是怎么知道追杀给取消了？”


    “因为——我刚刚了解到对方帮会里面也有不少人去看直播了。”凌霄低声说，“而事实上，那个直播间现在已经炸开窝了，恐怕今日没有谁会有心情再想到游戏。”


    不容凌鹰提问，他发了一个链接过去，“你先看看这个。”


    “《是你们逼死我的，我要让你们全部都后悔！》……”下意识地将这充满怨愤的标题一个字一个字读出，带着不好的感觉正要点开，凌鹰停顿，“怎么内容被删除了？”


    “删除了”他很快反应过来，“应该是听到风声，贴吧管理员紧急处理了。”


    “风声？”凌鹰重复，面色变得有些难看，“该不会——真的出事了吧？”


    “嗯。”


    “直播间出了条人命。”


    “写这个帖子的主播直播烧炭自杀，而所有看直播的人都没有阻拦，也没有报警，而是活生生地看着她在视频里窒息死去。”


    平淡的话语说着令人心悸的事实。


    “怎么会？！”凌鹰不禁失声。也不知是在骇然有人直播自杀并已经身死的事实，还是在骇然许多人围观，却无一人阻拦的事实。


    “说起来，这个人我们也认识——”凌霄听闻消息有好一阵了，已经能够平复自己最初的惊吓。


    “就是上官韵儿。”


    “居然是她？！”即使平常间很少去贴吧论坛八卦，可因为对象在本区里太过出名，凌鹰也是知道一些的，“我记得好像很多人都不怎么待见她。而且她绯闻也挺多的，最近不是我听说蔚风和她之间好像有些什么嘛。”他说的很含糊，但并不影响对方明白，关于副帮主的绯闻，帮里还是有不少人了解一些的，“蔚风……不是有好几天没上线了吗？你说会不会是因为两人感情出了问题，所以……”


    “凌鹰！”


    “这话就在我们两人之间说说就行！出了这个频道就别再多说了！”凌霄厉声打断，“蔚风是我们的兄弟，平时仗义风趣，我们要打架什么的，他二话不说就来帮忙。这个上官韵儿现在已经死了，她性格偏激，所以直播自杀的时候，看热闹的都是往常因为她的举动而不待见她的，也因为如此，没有一个人去阻拦！”


    “不管她和蔚风之间感情怎么样，我们不能凭我们的臆测去让蔚风背负这样一条人命！”


    他说的掷地有声，让凌鹰一时也觉得自己刚刚脱口的话太过随意，呐呐说了句抱歉。


    意识到自己情绪激动，凌霄放轻了声调，“再者说，蔚风因为家里有事才没上的游戏，他给帮主请假的时候，我听到的，所以上官韵儿的事与他本就无关。”


    频道里一阵沉默。


    消息里的信息太过震撼，凌鹰隔了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思路，嗓子些微干涩，“那——那些在直播间里的人呢？”


    “他们？”凌霄顿了顿，叹道，“大概都受到了不少惊吓吧。”


    毕竟活生生的一条性命在眼前消失。


    这怕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


    ……


    这场轰轰烈烈闹了一晚上的追杀无疾而终。


    不知情的成员们带着抱怨与疑惑纷纷下线，安宁宁在关游戏前，还望了一眼苏州城外那白幡涌动，停了几具棺材的义庄。


    说到底这是个游戏，不然在现实中谁会在这样的地方旁边打架？


    为突如其来的想法失笑摇头，她这才不紧不慢地下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