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比莫村。
这里靠近圣城,曾经是有名的祈祷之地。
世人普遍认为,修道士能够与上天沟通,他们的祷告能够净化灵魂。因此适逢战乱,无论是军人、战士还是国王都会花钱雇佣修道士们为他们祈祷,洗去战争后他们灵魂中的罪孽。
于是,原本的苦修之地变成了钱权之地,不少修道士再也不像之前日复一日过着清苦的生活,也不像之前凭着最诚挚的信念去祈祷。
而也就在这个时候,有一群修道士们来到了此处,在那个时候这里还是一片荒漠,也没有名字,什么都没有,可他们却很满意地在此定居了下来,并花费了数年的时间仅用极其简单的器具修造了一所修道院,名为拉比莫。
这群修道士们追寻的是一种永恒的涅盘——一种外界无法用任何东西来打扰的宁静状态。
他们坚定地认为,只有环境越朴素生活越清苦,他们的祈祷才越会被上天听见,灵魂才会净化得更为纯洁。
很快地,因为得到了贵族们的钱或者赏赐的权利,登堂入室指手画脚的修道士们引起了国王的不满,而人人口口相传的拉比莫却出现了在他耳中。
一时间,拉比莫在大陆的众多修道院中风光无两,可贵的是他们仍然保持着他们清苦的修行,即使国王将为王室净化灵魂的责任交予他们,也依旧如此。
而几十年后的现在,拉比莫修道院里的众修道士早已进入了圣城,成了教会中的一员,甚至最初的那任院长也成了最早的教皇。
遗留下来的拉比莫成为了故迹,是无数修道士来瞻仰的地方,这里也因为名气的缘故,旁边形成了村落。
不知什么时候起,一些来瞻仰朝圣的修道士们渐渐重新打整好了拉比莫修道院,留在了这里,甚至在这里学着先辈祈祷着。村民们从一开始的惊诧,到后来的见怪不怪,到现在,他们甚至能够认清楚其中的每一个人。
“迪莉娅,你从远方回来了吗?”村民们笑着问道面前这个行色匆匆、看上去三十多岁样貌的温和女子。
女子抬起头,低垂着眼眸应了一声。
“说起来,你这次不是去看你生病的侄子吗?他怎么样了?”村民热心地问道。
女子眼角一红,又急忙掩饰地低下头,嗓子绷紧,“他恢复了,留在家中呢。”
“是啊,有迪莉娅在这里为他祈福,那孩子一定会很健康的。”
女子再也忍不住了,趁着自己的情绪还尚未崩溃,匆匆找了个借口离开。
她似乎地位较高,一进入拉比莫修道院,就有不少过往的修道士用着手语和她打着招呼,她勉强抿起嘴角笑着点了点头,然后七弯八拐地到达了地下的休憩室。
一个大的长桌占据着这间室内,桌前围绕了一圈人,他们身着修道士特有的白色长袍,面容肃穆,每个人桌前都摆放着一张吟诵的祷告,若是有不知情的人闯进来,定会以为这里在一起进行什么祈祷。
然而,事实却并不是如此。
“够了!德怀特!我们不能够再冒进了——上次如果不是我们的人发现,你早就被教皇的人发现了你知道吗?”男子面上带着怒色,蓬松的胡须因为他的话语而微微抖动着——正是当初去找亚历克斯的埃德蒙。
“那总比我们在这里日复一日的无所作为要好得多!”德怀特厉声反驳着,“教会如今渗透了整片大陆,他们不仅可以在第一时间里发现有天赋的孩子并将他们系统地编入学院,他们也可以做到让下面的人忠心耿耿不向平民暴露一丝有关魔法的事。仅仅是他们就这般令人头疼,更何况我们想要对付的——”
厚重的石门倏地被打开了。
看着女子熟悉的面貌,众人刚刚在门打开时紧绷的气氛顿时松弛了下来。
“唐娜。”埃德蒙第一个招呼着,“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我向学院院长请辞了。”她低着头抹了一把脸,尽量平静地说道,“因为我感觉会暴露,就提前回来了。”
“你回来了,那伊莱那孩子呢?”他皱着眉望向她的身后,“他没跟着回来吗?”
“他……”
唐娜深吸一口气,“他回不来了。”
“回不来?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该不会是说……”
“嗯。他死了。”
唐娜再也控制不住,极其强烈地抽噎了一声。
害怕被教会发现端倪,她一直忍耐,一路紧绷,在路上哪怕她想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大哭一场,她都不敢。
为了他们的使命。
她不敢。
想起最后那个孩子伸出瘦弱似骨头的手,轻轻地拉住她,原本活力而朝气的脸蛋变得像是八旬的老人一样只剩下一层皮紧紧地包裹在脸骨上,他扯出一丝根本称不上笑容的安抚笑容,然后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那个时候,她的心像是有熊熊大火在燃烧,愤怒、悲伤、哀恸猛烈地冲击着她的心坎。
——就在最后这样折磨的时候,这个体贴的孩子都不忘记来安抚他的老师,而他们却根本没有办法为他报仇!
甚至可以说是,这一切——是他们造成的!
“我真的没有办法再在那里呆下去了。你们根本不知道伊莱那个孩子有多懂事。我怕我掌控不了自己的情绪……”唐娜掩面痛哭。
埃德蒙叹气,走上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唐娜,你放心,有一天那些人会为此付出代价的。”
“那伊莱有没有查找到原因?”德怀特急切地站起来问道。
看着众人不约而同紧张注视的眼神,女子轻轻摇了摇头,“没有。伊莱说——他完全不能理解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们的力量像是无穷的,比世间任何一个人都还要深厚。”
“那伊莱他们为什么还会死去!”
“呵……”唐娜笑着,眼里含着泪,“伊莱说,那些人就像是超脱于生命,而他们或者我们所有的人,在他们眼中不过是一个解闷儿的玩物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