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宁不是力量觉醒系的，她只不过是空有一身力量。


    这一点，在后来的相处中，队伍中的人清晰地认识到了。


    每次去收集物资、或者探点寻路，只要会与丧尸群正面冲突的，老韩头和江瑞都担心她吃不好，没了力气——因为，她是队伍中唯二的女孩。


    在这种奔波、麻木、绝望看不到头的日子里，道德人性早已被下一刻便可能会毙命的威胁所抛弃，若不是周渊看着她还有一身本事，恐怕此刻被拉入车厢的就不是汪晓薇，而是她了。


    这里之前也有个女孩，唤作小清，只不过比不得汪晓薇识趣体贴，伴了两夜周渊就有些不耐得烦了，正巧第三日丧尸围攻，周渊一时躲闪不及就顺手拎着旁边反应不及的小清当了肉盾，最后尸体就孤零零地扔在马路上，被一群丧尸给分食了。


    所以老韩头怕，江瑞也怕，他们都担心她若是在除丧尸中表现不好，就变成第二个汪晓薇，更或者是第二个小清。


    安宁宁默默想着，嘴里还含着小块的巧克力，然后很是淡定地将手下的牌放下，含糊不清但是颇有气势地喊了一声。


    “王炸！”


    “怎么王在你那？！”不可置信却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老王头也是混迹在牌场多年的老手了，虽然才学了斗地主没几天，但他也很快知晓了猫腻，瞪向旁边笑得开怀的老韩头，“都是你这个老鬼！让我误会王在你那里！”


    说着，又一脸可惜地看着手里的牌，直拍大腿感慨，“竟然我被打了个春天。”


    “老爷子，别念叨了，快来！”


    少女丝毫不留情地拿着手上的白纸条，就准备粘上去。


    “怎么会是两张？！”老王头气得脸上长长的白条一抖一抖的。


    安宁宁冷静地指了指地上的牌面，“王炸，积分加倍！”


    看着老王头一脸抗拒，原本正在一旁准备着武器的江瑞也凑了过来，面上是难得的轻松和少年气，“王老爷子又想耍赖了。”


    “瞎说！你这小滑头又要污蔑我牌场作风！上回你拿着一张纸皮就想糊弄我，非说那是个王！”说着说着，老王头就是一脸愤慨，“虽然我年纪是大，但还没有老眼昏花到那种程度！”


    江瑞无奈，“那是游戏规定的——那张牌皮可以当成任何牌面的，所有人都知道。”


    “我就不知道！”


    “因为王老爷子你之前是玩长牌的啊——”


    安宁宁眼尖地看见老王头有些忍不住手痒地摸了摸旁边今早起来周渊发的矿泉水——听韩老爷子讲过，老王头在打牌的时候最喜欢拿这一个大瓷杯，里面泡些茶，这样似乎能让他打牌的时候很有精神头，就像当初年轻时为国打自卫反击战时一样。


    很显然，这样的习惯也延续到了末日。


    不过，比起口渴喝水，老王头那口大瓷杯还有其他作用。


    听曾经的同僚现在的牌搭子——韩老头给小辈们普及——在末日那天下午，四舍五入都快八十高龄的老王头在发现对方六十多岁的老张头居然打牌作弊时，顿时一个没忍住，就起身拿着瓷杯底猛敲对方的脑袋。


    好歹老张头也是当爷爷的人了。


    军人出身的王老爷子动作简直勇猛，韩老爷子挡在他面前拦都拦不住他那暴脾气，硬生生地让老张头挨了好几下。


    ——都一大把岁数了，无论作弊的，还是打架的，怎么就不能稳重点了？


    老韩头那个时候简直觉得无奈。


    只不过比起现在整天心情都沮丧、唉声叹气的老王头，韩川还是更怀念那之前的炮仗德性。


    一起同僚这么多年，他知道他心里在疙瘩啥。


    为国家兢兢业业奉献这么多，无论是上战场，还是其他，他们这一代的心愿就很朴实——就想百姓们、自己的儿孙们过得好，这样也无愧于他们这一生的辛劳。


    谁知老了老了，末日却来了。


    虽然他们都这么大把年纪，也不是不知这隐藏在道德束缚下的肮脏，可是人性的恶劣还是让这样一心为了社会为了百姓的老人心寒。


    这个道德礼仪文化崩坏的时代，比起战争时，更让人看不到希望。


    不过——或许就此刻而言，还好。


    韩川笑眯眯地拿着牌，看着手痒想打人的老王头贴了一脸的白条吹胡子瞪眼，又看了旁边面无表情但是一点也不嫌他们这些老家伙麻烦、打得颇为认真的少女，还有旁边收拾着棍棒一改平时的小心腼腆准备死乞白赖地给老王头抱膀子出招的江瑞，心里难得有些放松。


    只是，这样的时光对于他们总是奢侈的。


    “还在那里做什么呢！出发了！”


    张军已经坐在驾驶位上，摇下窗户冲着他们吼道。


    江瑞连忙一个哆嗦，动作比脑子更快地低身将地上的牌一抹，收拾好，想到之后的事两个老爷子心情也不太好，竟然和安宁宁面无表情同步地将脸上白条扯下，然后拿起一旁自己的东西，往货车那边走去。


    周渊冷冷地瞥了他们一眼，对于大清早娱乐的事并没有多说就上车了——某种程度而言，除了他并没有把普通人当人来看以外，其余的他倒是还比较宽容。


    汪晓薇和廖天明还有丹三个人聚在一起，看前两人颇为殷切、而丹又不冷不热的模样，很容易想到大概又是战斗之前的恳求和讨好。


    ——毕竟在这个战斗中冷漠的队伍，只要有一个异能者愿意稍稍照拂一下，他们这些普通人就多了一份生存下来的机会。


    老少队的他们还在后面磨蹭着走着。


    王志成一瞬间捏紧了手中的塑料瓶，加快了脚步，在掠过安宁宁身前时，快速又沉声地说道，“女娃娃好好打，不要做多余的事！我们这把老骨头在哪儿没了都可以！”


    说完也不给少女反应的时间，拉着还有些磨叽的老韩头快步走了过去。


    “哟——老革命思想又出来了啊！甘心当个人肉墙？”老韩头明显调侃的声音隐约传来。


    “战士就要有牺牲的觉悟！”王老头没了刚刚打牌时的鲜活，声音带着许久都未显露过的认真，“每一场战斗都要尽最大的努力，不要拖队友的后腿！”


    两人的声音间断的飘了过来，一旁的江瑞叹了一口气，语气也重新坚定，看着前方。


    “我们要活下来。”


    她一愣，旋即也缓缓抿起嘴角，低声重复道。


    “是，我们每个人都要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