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站在高处。
俯视着下面的这一场吵闹的荒唐。
人与人的、人与丧尸的……其实对于他而言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基地领导还在不远处大声嚷嚷着，那个总在实验室里下达着指令的中年男人也面色潮红，紧张地看着下方的战况，擦着脸上的汗。
可以派遣的异能者和控制丧尸的研究人员全部派遣了出去，王队匆匆地绕跑了一周，安排妥当这才小心翼翼地陪着笑对着领导请示。
余光中，他瞥到这个突兀得看起来无所事事的男人——是那个实验室里小年轻。
到了这个时候，也不稳妥吗？
他心里想着，刚下意识想训斥着，却突然有些张不了口——就像对面的层级比他还高、他不好也不能下指令一样。
领导和那中年男人也注意到了阴影遮掩下的男人，王队看着他们似乎脸色正变得愤怒、想要开口说些什么时，那位年轻人轻轻朝这里瞥了一眼。
“啊，他新来没多久的，也不太熟悉，就在这里站着吧。”
“是啊是啊，在这里守着也好。”
咦？
王队愕然。
两位领导就这样说着，说得极其自然，似乎他们自己本身也没有发觉自己刚刚情绪突兀之处。而王队这时也似乎隐隐约约觉得好像的确是这么个理儿。
——既然他想站在这里，那么就让他站在这里吧。
直到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悄悄潜入大楼，年轻的男人微微迟疑了一下，便跟了上去。
……
四五个人被粗糙的绳子捆在了凳子上，手法很紧，无论怎样的挣扎最后也于事无补。
鲜血脑浆浸染了整个衣服，滑腻腻的，恶心而又吓人。
这才看见，原来这几个人几乎早已死透，没了人形，而之后最边上还活着的那人，正惊恐地张大了嘴，想要喊着救命，可是连蚊子一般大小的声音都传不出来。
房间很静，咕噜噜的吞咽声和咀嚼声很响，他能够清晰地听清楚丧尸咬在内脏时破裂炸开的声音，也能够听清丧尸拉扯在人体里牵连的肠子时的声音。
他有些堂皇地将目光从丧尸的背影处移开，求救地看着站在房间角落里正面带着微笑看着这一切的男人。
“救……救……我。”他眼里涌出大量的泪水，嗓音干涩得说不出来话，嘴唇一个劲儿地哆嗦，“是他们啊，是他们要做的，不关我们的事啊！”
他终于流畅地说出这句话，然而男人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便转过头对着那个丧尸笑着说，“哎，你今天也太浪费了吧，那些人的肉还没有吃完呢。”
这个丧尸已经不像是个丧尸了，更像是一个漂亮的姑娘，也正是如此，面上的血渍还有挂在嘴边的人肉残渣，让她更像是一个来自于地狱的恶魔。
这还是他们招来的恶魔。
那人绝望地想着。
这个漂亮的恶魔抬起了头，很认真地和那个男人说道，“你不知道吗，即使是只鸡，也有好吃的肉和不好吃的肉。”
又在试图用一只鸡来讲道理了。
男人面无表情，“我只知道现在的你越来越挑食了。”
女丧尸有些委屈地撇了撇嘴，在男人翻了个白眼“就当给你压惊啦，你快点吧，我们还有正事”中，兴高采烈地点了点头，又向旁边一脸恐惧看着她的人安抚地笑了笑。
就在他恍惚中想着对方会不会放过自己时，对方却立即猛地张口咬了下来。
像是脖子上扎了一个大洞，滚烫的甜腻喷涌而出，他满脸血缓缓地僵硬地抬起头，目光涣散的看着对方用着利牙从他的喉咙上撕扯下一块肉。
比起疼痛和恐惧，黑暗瞬间先笼罩在他的身上。
其实也没有什么残忍不残忍的，毕竟丧尸吃人从来都是这样，这一只还好多了，至少给了别人一个痛快。
可是……
看见这一幕的她还是觉得有点难以忍受。
或许是因为……面前的这只丧尸是苏锦吧……
而钟恺居然还纵容着。
她紧紧地抿着了唇，攥紧了门框，看着走廊对面房间里的场景。
明明丧尸二次进阶以后，苏锦的意识也渐渐回来了，也更像个人了，怎么会……
“丧尸就是个丧尸。”
“只要不再是人了，变得再像人，也不会是人了。”
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吓了一跳，发现那个年轻的男人竟然毫无声息地跟在了她旁边。
察觉到她的目光，他微微一笑，佯装带着几分好奇。
“你刚刚用许先的异能又做了什么大事？”
她没理他。
只是定定看着那边正在吮吸着血液的苏锦，不知在想什么，钟恺敏感地转过来，而在那之前安宁宁已经走了。
只可惜那个厌烦的男人还跟在她旁边冷静且正确地试图一层层剥开她的伪装。
“空间异能，时间异能。”他不紧不慢地根据她之前流露出的痕迹数着异能，“哦，对了。还有你那水系异能——明明最初还不过一指宽，后来却变得那么强力，所以也用了李琼的增强异能吗？骗子姑娘？”
看着她不答话，他又笑道，“我真的很好奇你真正的异能是什么？”
“你不如好奇好奇这场战斗到底会是谁赢了。”
她硬邦邦地说道。
这里基地的人都可以研究出丧尸，她也没能指望能够完全不被有心人窥得她的秘密。
“这个不重要。”
他说，闲散地将手背在身后，看着外面被火光和异能照亮的半边天。
“无论是基地的人赢，还是实验室的人赢，都不重要。”
他重复着，嘴角噙着一点笑意，只是在时而恢复沉寂的夜色中看上去莫名有几分苍凉的意味。
“这些，都不会影响结果的。”
……
树下。
安宁宁看着远处钟恺带着苏锦跑来。
“还好，他们在程业身上先研究出了有低等意识的丧尸，把苏锦抓去也只是想要以后再研究，没受多少罪。”他喘着气，“你呢，救下朱皓没有？”
“在那边治愈系异能者。”
“好。”他点点头，眯着眼看着不远处的吵闹，将袖子挽起，“看样子今天得大干一场了。”
“你们小心。”他说道，又笑着拍了拍苏锦脑袋，往战场跑去。
半晌。
安宁宁的声音轻轻响起。
“矮子乐，人肉有那么好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