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也瞬间被他转移了注意力，将马戏团和游乐园的事情都说了出来，随后，少年靠向身后的墙壁，仰起头，看着阴沉的天幕。


    “哥，你骂我吧，我真的是个不听话的弟弟。”


    他的手放到了地上，双手缓缓握紧，有些发狠的抵着粗糙的水泥地面。


    皮肤表层带起丝丝的痛感，因为摩擦，疼痛之中又泛着一股灼烧的感觉。


    “我没有办法把随意杀人的玩家当成自己的同胞，在我眼里，他们和现实里的杀人犯没有多大区别，我也没有办法把普通的游戏npc当成真正的游戏人物，随意践踏他们的生命。”


    白也的眼神暗了下来，额角有细薄的青色血管横亘，在白皙的皮肤上，像是落画的笔墨，五官的线条凌厉，隐约之间，透出一种漆黑的气质。


    他的眼睛颜色不算深，此时却仿佛覆盖了一层浓墨般的墨色，像是混沌无序的灰色。


    “哥，你说过，游戏是游戏，现实是现实，这是绝对的界限，我在想是不是我太天真了，所以才没有办法像你们那样成熟优秀，可是我也没办法，我也想快点长大。”


    但是他再想，也不可能跨越他和秦术之间六年的时间。


    秦术一点都不意外白也会有这种想法。


    这位小朋友至今为止都还是一张接近纯白的纸，他的世界太干净了，似乎只要拿着画笔，就能在这张纸上画上所有美好的东西。


    秦术也仰起头，和白也看着同一片天幕，似乎这样就能看到同样的世界，“小白，我希望你能长大，能变的成熟，因为每个人都需要长大，成为大人之后再适应这个世界，可我也不想你长大，我觉得你迟一点长大也是可以的，我希望你永远都是十九岁的白也。”


    十九岁的白也，已经足够好了。


    好得让他很多时候都觉得自惭形秽。


    秦术忍不住低头看过去，少年身形修长清瘦，却不会显得清癯病态，裹在骨骼外面的肌肉紧致结实，极具线条感。


    仰头的动作让他的下颚线条显得更加凛冽，黑色的睫毛扬在单薄的眼睑上，又长又密，有些迷了人的眼。


    白也似乎是因为听到秦术的话，又像是感觉到了他的目光，也低了头看向秦术。


    他眼里看到的男人俊美温润，眼睛泛着红，媚人的眼尾也洇出了一缕红，曼丽烟懒，风情慵恹。


    白也直接看呆了，然后，他的脑子里冒出来一个奇怪的想法，他哥哭起来的时候，眼睛会是什么样呢？好好奇啊。


    少年很快抛开了这个想法，轻轻地眨了一下眼睛，神情看起来有些淡，“哥，我不可能永远十九岁，我会长大，只要给我时间，我就会变成大人，迟不了的。”


    秦术眼睫一颤，眉眼却极为沉静，眸色像是混杂了很多很多的颜色，呈现出一种接近漆黑的深，脸上的笑容还是那样温柔，温柔而虚假。


    “我知道，我只是希望你能慢慢长大，一步一步的来，不要急，急着长大没有什么好的，你要循序渐进的向前，看清楚身边的景色，也要看清眼前的一切。”


    秦术的手再次覆在白也的头顶，手指轻柔的摩挲，温柔的似乎都能滴出水来。


    “小白，在这里，你只需要做好十九岁的白也就够了。”


    白也感觉到了秦术手指的重量，也感觉到一丝微暖的温度，他蹭了蹭秦术的掌心，灿烂的笑了起来，“哥，你真好，从来没有人和我说过这种话。”


    小朋友抬起手臂，揽住秦术的肩膀，一副哥两好的模样。


    “我没和你说过我家的事吧，我家老头因为我辍学去玩赛车的事情，恨不得天天上鸡毛掸子招呼我，他觉得我是不务正业，在他眼里我就应该去考大学，四年之后进我家公司，他随便给我找个位置混日子，年底等股份分红就够了。”


    “我妈呢，她和我说，有我哥在，公司的事情不需要我担心，让我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至于我哥，就是那种传说中的别人家的孩子，聪明，学习好，长得也帅，不过他没我帅，我是我们家颜值最高的，还有啊，虽然我哥是亲生的，不过我觉得肖哥和苏姐姐那种学神才是真正的传说。”


    白也偷偷说完他亲哥坏话，调皮的吐了吐舌头。


    他用头撞了一下秦术的肩膀，细细的发丝蹭过秦术的脖颈。


    痒痒的。


    “其实我从小到大，听的最多的就是别人夸我哥的话，到我了，就是小也长得真好看，真漂亮，好好学习，以后帮你哥一起管公司，当好你哥的帮手。”


    白也的声线干净，在这样混着腐臭的空气里，清澈的让人心间微颤，“我知道我爸我妈都很爱我，我哥也很关心我，可是没有人对我说让我做好十九岁的白也，我爸因为塞车的事情骂我不听话，胡闹。”


    “我妈虽然以前说随便我做什么都支持，可是听我说要玩赛车之后，就说我真的不懂事，让我快点长大，不要这么任性，我哥和我说，塞车很危险，我一点都不知道心疼爸爸妈妈，都成年了还让他们担心。”


    少年低下头，整个人像是陷入了泥沼里，在黑暗中勾勒出暗影般不见天日的轮廓。


    他的声音压了下来，比之前轻了很多，也哑了很多。


    “我不是胡闹，也不是不听话，我不适合学习，看书看不进去，就算我爸送我出国混四年回来，我也不觉得我能学到什么，不想浪费这个时间，我也喜欢赛车，喜欢那种在赛车道上挑战极速和濒临失控的感觉。”


    “赛车确实有一定的危险，可是今天的事情都做不好，想明天做什么。”


    秦术认真地听白也说完，抬手拍了拍少年的背，“按照你的想法去做，存在即是合理，既然有赛车手这个职业，那么你的选择就是一个合理的选择，除了你之外，世界上也有很多人作出这样的选择，难道这些人都是错的？”


    他顿了顿，半垂着眼睛，视线有些不太清晰的望向白也，目光有些混，“你从小到大，会不会嫉妒你哥，觉得父母对他抱有期望，而你就像是一个附加品。”


    白也察觉到秦术情绪细微的变化，动了动眼睛，下意识的伸向裤子的兜里，触碰到那两张他叠起来的素描纸。


    他摇了摇头，说：“没有，我本来就比不上我哥，再说了，他也就学习好这点让人嫉妒，但是我可以每天随便玩，他不能，他要学习，我看别人不爽，就可以冲上去打一架，他连打架的时间都没有，他很优秀，所以他有资格得到所有人的夸奖，我不行，是我自己不够好，有什么好嫉妒的。”


    白也抓住素描纸的边缘，深呼吸了一口气，低声问：“哥，我有个问题想问你，纪姐姐抽屉有两张画，画上的两个男人是不是欺负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