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弧想杀人。
想把高荻砍上七八百刀,再鞭尸,入油锅炸得脆脆的,一嚼嘎嘣响的那种,拿去喂鳄鱼。
为什么是去喂鳄鱼?
因为鳄鱼肚子大不会被撑死。
她对高荻的恨意,纵然有大部分是来自于他的利用与背叛,但还有一部分是因为自己居然相信了他。
虽然只有那一瞬,可是信了就是信了。她被高荻用五年的时间强制欠了他人情,因着这人情,她才会一直跟高荻一起逃难,才会一起经历那么多,才会最后相信了他。这确实,都是白弧自己的选择,自己的决定。
但她还是想杀人!
想把高荻砍上七八百刀,再鞭尸,入油锅炸得脆脆的,一嚼嘎嘣响的那种。
狂躁的白弧终于忍不住站起来,挥舞着双手,大喊大叫。
旁边有人来拉她,她也不管,粗暴地拍打、推搡那人,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力气变得很小,所以始终摆脱不了那个人。
“医生,您看这……”黄珊手忙脚乱地抱住六岁的女儿,窘迫又尴尬地看向儿科医生。
中年男医生神情非常严肃,眼神里含着悲悯,脸上却一片冷漠。金属边框的眼镜反射着凉凉的光,男医生尽量用轻柔镇定的语气向黄珊宣布:“你女儿,被确诊为重度自闭症……”
医生的话才起个头,黄珊就激动地打断:“自闭症?怎么可能是自闭症?她明明有在发声,就是说话晚了点。你看她还会发脾气。”
医生心里叹口气,面上仍旧冷静:“自闭症的症状有很多,除了语言障碍,另外还有缺乏与他人交流的意愿,和父母之间也缺少依恋,会出现重复刻板行为,另外还会出现感觉迟钝等等……”
从医院出来,黄珊看着湛蓝蓝的天,只觉得老天无眼,她的女儿明明这么可爱漂亮,为什么会得那种该死的病。
她牵起女儿白蝴的小手,坐了两个小时的公交车,又转车坐了三个多小时的大巴,再次转乘公交车,半个小时后下车,又步行了十几分钟,才回到了这个小县城里的家。
家里似乎刚吃完晚饭,婆婆正收拾碗筷,看见她带着白蝴回来,虽然冷着脸,但也问了一句有没有吃。
得知黄珊没有吃晚饭,婆婆告诉她还有饭菜,让她自己热了吃,再把碗盘洗了。
黄珊让女儿坐在餐桌边的小椅子上,快手快脚热了饭菜,自己并没有先吃,而是端出来,和女儿并排坐着,一口一口地喂女儿吃。喂了大半个钟头,见女儿闭嘴不肯吃了,黄珊才两三下将剩余的饭菜解决了,替女儿擦了嘴和手,牵着她在客厅的沙发角坐下,自己去厨房刷碗。
等收拾好了厨房,已经快到九点了。黄珊又赶紧帮助女儿洗漱,然后送她到床上躺下。
虽然女儿躺在床上仍睁着眼睛,黄珊还是将灯拉灭了,并关上卧室的门。
她回到客厅,发现丈夫和公婆都坐着,见她出来三人六只眼睛都看着她。
她的心咚地猛跳一下。
“怎么样?医生到底怎么说?”婆婆率先开口问。
黄珊一听,想起伤心事,忍不住低声哭起来,把诊断结果往茶几上一推,坐下低着头不肯说话。
黄珊的丈夫白宇杰拿起诊断书快速一扫,脸色便黑了。
“到底如何了?你倒是说话啊!”婆婆催促道。
白宇杰很干脆,说:“重度自闭症。”
“自闭症?这是个什么病?”婆婆问。
“大概,就是一种精神疾病吧,不肯跟人说话之类的。”白宇杰皱着眉头说。
婆婆惊道:“什么?精神病?这可怎么办?治得好吗?”
白宇杰摇摇头,看向黄珊,这个他也不清楚,还是听听医生怎么说。
婆婆立刻也转向黄珊,责怪道:“哭哭哭,就知道哭,哭有什么用?医生到底怎么说,你赶紧说出来。”
黄珊哽咽道:“医生说,小蝴蝶是重度自闭症,完全治愈的机会……几乎没有。”最后几个字,她几乎是哭着说出来的。
“什么?!”婆婆一拍桌子站起来。
黄珊立刻接着说:“医生说,可以改善的。”
“改善有什么用?”公公发话了,“改善了也是精神病,我老白家竟然出了这么个怪物。”看着黄珊的眼神十分嫌弃。
“不是的,这不是精神病。”黄珊哭道,“医生说了,这是,这是发育方面的疾病。”
“别人只会当精神病看。”公公一句话下了结论。
婆婆想了想,问:“治这个病,要花多少钱?”
黄珊沉默了一会儿,说:“医生说,最好去专门的康复中心去做康复,具体的治疗费用……不好说。”
婆婆皱紧了眉头,说:“也就是说,这是个无底洞。”
“妈,我有工作,我会挣钱的,我们……”黄珊急急道。
却被婆婆高声打断:“你挣钱?你能挣多少钱?抵得过治疗费吗?你看看隔壁小区那个脑瘫儿,他家里开着公司,为了给他治病,也只能像我们一样住在这种破小区。你别傻了,非得把这个家拖垮了才好吗?”
黄珊哭着不知道说什么,只得去看她老公,希望他能说几句话。
白宇杰却垂着脑袋谁也不看。
黄珊恨白宇杰妈宝,但也知道不能当着婆婆面逼白宇杰表态。
“把她送出去,黄珊你趁年轻再生一个吧。”公公说。
黄珊的眼泪又涌出来。
“送去哪儿?”她问。
公公看着她,没说话。
黄珊看向婆婆。婆婆也看着她,眼神有些不忍,但也没说话。
“送去哪儿?”黄珊又问,看向白宇杰。
白宇杰把头垂得更低了。
送出去只是一个隐晦的说法,实际上应该是说,将白蝴丢弃。
黄珊明白了,心底里升起一股愤怒和悲哀。
公公嫌弃小蝴蝶不是男孩,本来就不喜欢她。婆婆虽然喜欢小蝴蝶,但现在小蝴蝶生病了,婆婆的态度也很明确,生病的小蝴蝶她不喜欢。
小蝴蝶的爸爸是个窝囊废,女儿生病了,他却一句话都不敢说。
她的小蝴蝶,为什么这么命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