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黄珊终于可以躺下休息了。旁边的老公早就呼呼大睡,她身体精神都累极,却还不想睡。
她先在心里算了一遍白蝴下一阶段的康复费用还差多少,预计一下自己还要接多少工作量才能凑齐,然后又想了想婆婆今天催她再生一个的那些话。
再生一个孩子,日子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她的小蝴蝶,肯定会越来越被忽视了,最后还是会被遗弃吧。
她不想再生了,她想离婚。
她想离婚,好好照顾她的小蝴蝶。
她仔细考虑过了,离婚了,她可以不用再伺候这一大家子人,就能有更多的时间接翻译的工作来做,能挣更多的钱,可以养活自己和小蝴蝶,日子不会比现在更差。
对,她要离婚,她明天就跟白宇杰谈。
赶紧睡觉,明天还要早起做早饭。
当黄珊陷入沉睡的时候,白弧也在挣扎着想睡觉。
她困死了,但是这具身体,这身体里的熊孩子却不肯睡。
白弧现在的情况很奇异,她在这具身体里,但是像做客一样,并没有百分之百的使用权。这具身体原本的意识还在,而且还很活跃,可以说,白弧现在就像被困在这具身体里似的。
被困住也就算了,但这具身体的主人是一个六岁的小女孩,是个六岁的小女孩也就算了,关键这个小女孩似乎还得了很了不得的病。
我就是跟小孩子犯冲!
白弧想。
这个叫白蝴的小女孩,不像其他的六岁小孩一样活泼好动,但这并不仅仅是因为性格内向。就白弧听来的内容说,这孩子得的是什么自闭症,具体的她也没听完,估计听完了也不懂。
她穿越过来的这一个月,除了刚来的那会儿情绪激动,借着这身体上蹿下跳了一会儿,之后的时间始终在为生存问题挣扎。
有一个很老的脑筋急转弯问题,问的是人每天醒来第一件事是做什么?
答案是“睁开眼睛”。
但就这么一个简单的“睁开眼睛”,白弧也要花很大心神去完成,如果白蝴自己不睁开眼睛,她就得想办法抢夺身体的控制权,再用力去睁开眼睛。
之前说过的,这具身体原主人白蝴的意识相当活跃,所以抢夺身体控制权对白弧这个“外来户”来说,并不是很容易的事情,也就是这孩子太小不懂事,否则,白蝴如果想将白弧挤出这具身体,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这一个月来,白弧每天也只能抢到一会儿控制权,持续时间不定,什么时候能抢到也不一定。大部分时间,白弧只能看着白蝴过这一天天的日子。
这听上去很简单,可是对白弧来说其实是一场灾难,她都没有时间去恨高荻了,不,她现在连高荻是谁都快忘了。
白弧在白蝴身上经历了无数个第一次。
比较好一点的,比如第一次被人完全抱在怀里,第一次被人喂饭,第一次看低龄儿童动画片……比较尴尬的,比如第一次被人脱光光洗澡,第一次被人当宠物逗弄,第一次被人当面骂废物还不能还嘴……还有令她感到屈辱的,第一次尿床尿裤子拉便便在裤子里……
啊啊啊啊啊,白弧捂住脑袋,她不要再回忆这个啦!
“怎么了?小蝴蝶捂住头,是不舒服吗?”康复中心的老师笑眯眯地问白蝴。
白弧一愣,恍然发现自己情绪激动之下又控制了身体。她顿时更激动了。
但为了被人发现异常,她压抑住兴奋的心情,学着白蝴呆呆的样子摇头。
“哇,小蝴蝶好棒,对小枝老师的话有反应了呢!”康复中心的老师夸张地拍着手,同时看向黄珊。
黄珊此时已经激动地捂住嘴,流下眼泪。
白弧也偷偷看向黄珊,目光却正好和黄珊对上。黄珊看着女儿有焦距的眼神,眼泪流得更凶了。
白弧被黄珊那喜极的眼神看得一愣,再回神就发现自己又无法控制身体了。
啊呀,大意了!
白弧叹道。
黄珊也发现女儿的眼神又失神了,但这一次她没有叹气,而是看到了希望,她忍不住上前抱住她的小蝴蝶。
她的小蝴蝶,妈妈一定会把你治好的。
白弧控制不了身体,但她能够与白蝴共享一切感官,只是白蝴不会做出反应,而白弧则是无法做出反应。
此时的白弧感受着黄珊的拥抱,体会着一个母亲对女儿全心全意的爱,内心五味杂陈。
她看得出来,这女人差点就放弃了,但现在她又有了希望,这都是因为白弧的那一动。
白弧每天被女人照顾,也会听家里几个人的对话,她知道,女人一直在犹豫要不要放弃这个女儿。虽然在犹豫着,女人还是坚持照顾女儿,带女儿去做康复。
小屁孩,你妈妈这么好,你赶紧好起来呀,赶紧动一动!
白弧在心里大喊,可身体仍旧一动不动。
她在白蝴的身体里,无法察觉白蝴的想法,之所以会知道这个叫白蝴的小朋友意识很活跃,是因为,白蝴其实无时无刻不在行使身体的使用权。白弧只有在她意识模糊的时,才有机会让身体动一动。
现在,白弧发现,当她情绪激动时也很容易夺取到使用权。
其实这种感觉挺恐怖的,对白弧来说,相当于她每天都看着身体不被自己控制着生活,其中最恐怖的是当白弧感受到身体想上厕所时,就是动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尿裤子……
啊啊啊啊啊,她不要再想这个啦!白弧又捂住头。
“小蝴蝶喜欢头上的发夹吗?”黄珊蹲下身和白蝴说话。她眼神里含着激动,手指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角。
白弧发现自己又能动了,赶紧摸了摸头上的夹子,再点点头。做完这两个动作,白弧又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
黄珊得到了女儿的回应,高兴地将白蝴抱进怀里。
“小蝴蝶,小蝴蝶,你能听到妈妈说话了是吗?”
白蝴一动不动。
黄珊紧紧抱着白蝴,心中做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