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弧处在半睡半醒的状态，现在这种情况她不可能真的放任自己熟睡。木何年和一个男生守下半夜，另外两个男生守上半夜，但是这四个人她都不相信。她抱着钢管像抱着剑一样，曲起一条腿靠在角落里。


    墨珩夜视能力一流，他借着路灯将白弧的姿态看得清清楚楚，然后就忍不住想笑。


    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眼看到这个女孩子，就很想喂她吃东西。不，不是像刚才那样扔给她一包零食，而是亲手做、亲手喂的那种。


    然而下一幕让他笑不出来了。


    白弧听见某人的呼吸变重了，而且混乱了。她没有睁开眼睛，思考可能发生的情况。没有人呼救，应该不会有危险。也许有人做梦了吧！


    过了一会儿，白弧感觉到有一只手向她伸过来。白弧猛地睁开眼，来不及看清楚是谁，直接扭住对方伸过来的手，又掐紧了对方的脖子以防叫出来。


    然后她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两个守夜的男生不规矩，一个人已经在朱韩芳身上得逞，另一个就把主意打到了她的头上。白弧一瞬间怒到极点。


    从内心来说，她其实无所谓谁被占便宜，但是不要打她的主意，否则会有生命危险。


    不过到底同学一场，能帮一把她也不是很介意。


    木何年跟另一个男生睡在隔着货架的另一边，白弧不知道要不要把他们叫起来。而且，就算叫起来他们，木何年跟他们可是同学，还不知道会站在哪一边呢！再说了，朱韩芳没有醒，这事毕竟吃亏的是女生，白弧也不想朱韩芳醒过来难堪。


    于是只好眼神威胁。


    那男生还挑衅地一笑，更加放肆更加得意，他当然知道手下的朱韩芳其实是在装睡。白弧收紧手指，被他掐住的男生只觉得头快要爆了，几乎马上就要昏厥过去。


    朱韩芳身边的男生这才被吓到，缩回手退到货架那里。白弧就把手里的男生放了。两个男生都用惊恐的眼神看着白弧，都没想到白弧真的敢下杀手。


    墨珩目睹了全过程，几乎想要给白弧击掌喝彩了。嗯，身手不错，就是傻了点，她都没发现那女生是装睡吗？人家是自愿的，好人白当了。


    一夜无话。


    第二天又是个艳阳天，早上起来后，大家随便填饱肚子，又坐下来等。


    看昨天郭静妍的表现，大家都猜到应该会有人来救他们，或者说，是救郭静妍，其他人都是顺带的。郭静妍今天早上醒来心情就很好，还跑去跟那个年轻男子说话，然后一脸嘲讽地回来了。


    木何年的心情却没那么晴朗。他们七个人里，恐怕有一个人不能带上。郭静妍昨天就告诉他，她父亲会在今天中午派八个人来救她。木何年却不是个傻的，在人力有限的情况下，救援队绝对不会做超出他们能力的事情。八个人，大概是开两到三辆车，能坐多少人真不好算。木何年设想过，如果一定要留下一个人，他是想留下朱韩芳的。其实论亲疏远近，朱韩芳和白弧其实差不多，但是木何年心里对白弧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自然不想留下白弧，而且白弧武力值高强，跟她一起安全比较有保障，但是昨天晚上…………


    另外三个男生和朱韩芳郭静妍在小声聊天，时不时逗乐，郭静妍和朱韩芳都是一副开心无忧的样子。白弧看着这五个人，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朱韩芳，那个男的可是占了你便宜啊，你还冲他笑得那么开心，别笑了啊啊啊～白弧的内心小宇宙喧嚣不已。


    虽然白弧内心如此火热，但脸上却一片空白，就像在发呆似的。她大学期间除了早晚运动，几乎就宅在教室和宿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除了室友也不和别人接触，偏偏她自己也不觉得寂寞无聊。


    “咳咳，”木何年清嗓表示有话要说，“我有件事想跟你们讨论一下。”


    六双眼睛看着他。


    “我发现我的力气变大了，你们呢？”


    跟木何年一起守夜的男生说：“我也觉得，还以为是我的错觉呢！”


    朱韩芳这时接口道：“我也觉得自己的力气变大了一点。”转向白弧，“借下你那钢管。”


    白弧无所谓地递给她，朱韩芳就表演了一下美女扳弯钢管。


    然后郭静妍也试了试，也能扳弯。男生们更厉害点，扳弯扳直都不带费劲的。最后钢管传回白弧手里时，已经变成了弯弯曲曲的破烂。白弧没有表演，直接把钢管丢一边，抱臂靠在货架上。


    白弧的手在发抖。她很兴奋。


    从昨天逃出食堂到进入超市，她一路上都在克制自己的力量。原来不只是她一个人，她不是怪物。但是，她觉得自己的力气比四个男生中力气最大的人还要大。会不会她还是有什么问题呢？


    “现在，我们有一战之力了。”木何年的表情也轻松起来，“那些怪物跟电影里的丧尸很像，相信只要打破它的头，就能杀死它，之前没能打破它脑袋大概是我们力量不够大。”


    “昨天白弧没有打破任何一只怪物的头。”郭静妍淡淡地说，听起来却像在暗示什么。


    木何年怀疑地看向白弧，昨天白弧确实没有敲破哪个怪物的头，难道她的力气没有变大？


    被白弧教训过的两个男生交换了一个眼神。


    朱韩芳看了白弧一眼，保持沉默。昨晚郭静妍已经告诉她可能不能带上所有人，不管谁被留下，她都不能是那个被留下的人。她不知道为什么郭静妍有讨厌白弧的倾向，但是她知道自己要跟紧郭静妍。


    白弧惊讶地看着郭静妍，她刚刚说了什么？为什么她觉得自己被微妙地鄙视了？而且你都说了是昨天，昨天你不仅没打爆怪物头，连战斗都没参与！还有，木何年你电影看多了吧，谁说敲头就能杀死？能敲头她早就敲了好不好？！


    千言万语尽在……白弧的内心小剧场中。


    白弧刚站起来想用行动表示，她可是比他们几个力气加起来还要大的怪力女超人的时候，三辆车停在外面了。木何年看到的时候松了一口气，三辆车坐十五个人绝对够了。五个壮汉从车上下来，一色的工装黑衣黑裤，手持枪械将超市门口团团围起来。


    “郭小姐，您的父亲派我们前来接您，请立刻跟我们离开。”领头的壮汉对着门里说。


    四个男生七手八脚把堵在门口的货架移开，五个人钻进来立刻将物资一扫而空，除了郭静妍，其他六个人脸色都有点难看。


    墨珩也背着背包转了出来，一脸被打扰的不悦。


    五个大汉警惕地看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年轻男人。


    郭静妍不知道怎么想的，这时又粲然一笑，邀请墨珩道：“先生真的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墨珩斜睨了她一眼，眼中的嘲讽赤裸裸，郭静妍脸色铁青。


    郭静妍也不看周围人的神色，扭头就往外走，出门看见一溜儿跟过来的怪物，差点没尖叫出声。好在五大汉紧跟着她，拎着郭静妍像拎小鸡一样把她放进车里。朱韩芳等人也很自来熟地开门上车。大汉们用装了消音器的枪对付怪物也不太轻松，白弧惊骇地发现子弹居然打不穿怪物的头骨，只能射击眼睛来消灭怪物。可是枪枪击中眼睛又谈何容易？怪物渐渐群围了上来。


    白弧冲进超市摸了把菜刀，看到墨珩还悠哉地站在超市门口。


    “还不快走？”白弧说了一句又冲出去。


    菜刀不是用来砍怪物的，而是用来格挡。白弧仍旧用的老办法——踹膝盖。


    啪，啪，啪……骨骼错位的声音渗得人牙疼。有大汉看到了，发现了，咦，这姑娘的方法不错啊！摸起腰间的警棍，也开始格挡，踹膝盖，效率爆棚。


    该上车的都上车了，白弧在两个大汉的掩护下向一辆车靠近，然后发现——坐不下三个人了。


    车里后座坐的是被白弧教训过的两个男生，前面两个保镖，这辆车还能坐下一个人。


    三辆车装下十五个人妥妥的，这辆车不行，别的车肯定可以。白弧不想跟这两个人坐一起，于是向一个保镖做了个上车的手势，自己转向别的车。


    “奇行种！”朱韩芳的声音。


    白弧第二次听到这个名词，仍旧有种穿越感。


    “直接开车走！”郭静妍下令。


    三辆车本来就没熄火，立刻就可以走的。白弧听见朱韩芳和郭静妍的声音，就在自己正走过去的第一辆车上，于是加快脚步。


    “快走。”郭静妍低声对司机说。


    司机瞥了眼后视镜，油门踩到底。


    白弧手才摸到门，车子就走了，后面两辆车都是满的，而且现在这个情况也没人敢减速或者停车。


    木何年从窗户看见白弧还是那副没有表情的样子，对上他的视线后居然还冲他挥挥手。


    第三辆车经过的时候，一根军用警棍扔了过来，白弧闪开了……


    捡起警棍，被车子隔开的无怪物真空地带已经消失了。身后响起怪物的嘶吼，白弧一瞬间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


    “过来。”清冷的声线响起。


    白弧不禁头皮发麻。危险！


    抬头看见那站在门口的年轻男人向她伸出手，神情冷峻。


    白弧没有思考就向他冲去，抓住他的手。按说这种逃命时刻，牵手神马的真是妨碍啊，可是白弧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觉得，好不容易有人向她伸出手了，一定要好好抓住，即使这个人让她觉得危险。


    墨珩一握住白弧的手就往超市后面跑，边跑边拉倒货架，也可以阻碍一下那些怪物的行动。一直进到卫生间，墨珩两脚踹烂窗户，先钻了出去，白弧紧随其后。她一跳下来就看到墨珩踹断了一个怪物的腿，然后就看到他身边的车。


    普通的国产面包车，前后加了保险杠，其余的肯定也做了改装，只是白弧看不出来。从外表上看，这就一部普通的面包车，但是，白弧相信，这个男人既然有所准备，就一定会……


    ＝口＝！白弧看着眼前男人的举动，咽下口水，忍不住问出口：“你，你在做什么？”


    墨珩从刚刚开始表情一直就很柔和，他手上动作不停，言简意赅地回答：“偷车。”


    他说了，他真的说了，他居然说了！白弧内心os爆发了。好吧，其实她看到这辆面包车的时候，什么都没想。


    车门打开，两人上车。


    墨珩发动汽车，绕到秋锦路上。超市已经被怪物塞满了，这边路上也能看到还有被声音吸引过来的怪物，其中有一些被发动机的声音吸引，转向汽车的方向。


    这怪物骨头之硬，两人都是知道的——连子弹都打不穿。墨珩也不敢托大地拿车子直接撞，只能绕开，或者将怪物带倒，白弧几乎要说句“老天保佑怪物是的平衡力为五的渣渣”。


    “我是墨珩。”男人握着方向盘，目不斜视。


    白弧本来想认真听听他要说什么，结果他说了这一句，就没有下文了。她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是在等她说话呢！


    “我是白弧。”她顿了顿，然后说，“墨珩，你好！”


    墨珩扭头看向她，眼里带着笑意：“白弧，你好。”


    虽然墨珩的表情让她觉得莫名其妙，虽然墨珩还是令她觉得危险，但是她直觉对方是可以信任的。这种感觉很微妙，令她有点不安。


    “我们现在去哪里？”为了打消自己奇怪的心理，白弧找了个话题。


    “政府已经着手建立避难区，准备就近接纳市民，离我们最近的j区是避难区的一个。j区北部有大片工厂，居民也少，高楼大厦几乎没有。”墨珩分析道，然后看了白弧一眼，“不过在这之前，我们要先去一个地方。”


    墨珩边打方向盘边开启了车里的电台，调整了频道，就听见官方电台发出的通知。


    “各位市民，此次病毒危机为全球范围……请勿惊慌……我市政府已派出救援军队……自来水与电力系统在未来三天内能正常运行……不要轻易让陌生人进入你的居所……远离病毒感染者，隔离伤员……继续关注官方电台……”


    官方并没有关于避难区的消息透出，白弧不禁有点疑惑。墨珩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解释道：“总有一些人会被优先营救出来……而且避难区还在建设中，如果此时大量市民涌入，不利于设施建设。”


    白弧闻言，倒是能够理解，恐慌的人群难以控制，如果这时接纳大量惊慌失措的群众，政府需要安排人员对其进行解释安抚和管理，这样一来，避难区的建设会拖慢进度。理解是能理解，但白弧作为“被隐瞒”的一员，心里到底不舒服。


    路况非常糟糕，到处都是废弃的车辆，断肢残骸四处可见，已经干涸发黑的血液经常成片成片地出现在街边的墙壁上、门窗上，亦或布满某一片地面。路边的居民楼或商店里有时会冒出来求救的人，但墨珩都好像没看见似的。偶尔还会听见突然响起的惨叫，然后会看到有怪物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向着声源处移动。白弧脸色渐渐发白。她知道不是每个人都拥有她的运气，她的实力，她此刻无比庆幸自己出生在军人家庭，庆幸自己从小接受的锻炼。这两天有多少人失去了生命，她不敢细想，但是将来的每一天，都必定会有无数人惨死在同类变成的怪物口中。


    白弧突然意识到，这是一场战争——种族的、人类之间的战争。


    她脑子里有一瞬间空白。她不知道在如此巨大的危机漩涡里，渺小的她会不会被瞬间撕碎。她甚至不知道这一切都是怎么发生的！


    墨珩观察着周围的情况，如剑长眉皱得死紧。这一切，都是那些蠢货搞出来的！


    忽然余光瞥到白弧青白的小脸，他狂躁的心情奇异地得到了缓解，心脏有些微的酸痛。忍不住伸手按住白弧乱糟糟的头，将她的脸转过来，对上她惊讶的眼神，墨珩舒展了眉头，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笑容。白弧被墨珩的笑容安抚了，却发现已经将视线回到路况的他，眼里有着疯狂燃烧的怒火和彻底毁灭的坚定。她转头看着障碍遍地的前路，心里冒出来一个念头：她要活下去，绝对！


    墨珩眼见路况越来越糟糕，心里正烦躁，正好看见路边有家摩托车店，果断决定舍弃面包车。


    两人下车，看见车后果然零零散散磕磕绊绊地跟着十来只怪物。白弧抄起路边五金店门口的两根钢筋，在手里掂了掂。墨珩钻进摩托车店，再一次当起了偷车贼。


    白弧这回不再只是踹断怪物的腿了，打断腿之后，她会用钢筋从眼睛扎进去，彻底杀死怪物。只是，杀死怪物和躲开怪物到底是不一样的，就算是因为不明原因力量得到极大增强的白弧，在杀死五只怪物之后，也觉得有些吃力了。


    “走了。”墨珩抛给她一个头盔。


    白弧接过头盔往头上一套，坐在墨珩身后。墨珩等白弧刚坐定就发动了摩托车，风驰电掣地飙走。


    说来奇怪，两人一路来，遇到的幸存者并不多，怪物也不算多。白弧一面庆幸，一面又觉得不安。


    墨珩把车开到了b区与j区交界处的一家汽配厂。


    这家汽配厂年代比较久了，厂房修成了一个院子，一个大铁门，一侧是汽配车间，另一侧是一幢三层小楼，与车间、大门围成了一个三角形。现在，大铁门被三辆并排的汽车堵住了，只留下铁门旁边的一道侧门。


    里面有幸存者。


    墨珩示意白弧跟在自己身后，两人在侧门处站了一会儿。


    一位矮个子，小平头，穿着工装的男人从车辆后面冒出来。他用怀疑的眼神在墨珩两人身上扫来扫去，迟疑地说：“咱厂里面人满了，你们找别的地儿吧！”


    墨珩弯出一个温文的笑容，对门内的男人说：“我们只是来取落在这里的东西，取到就走，不会久留。”


    汽配厂里的那一幢三层小楼确实是被老板当成单间出租的，只是看墨珩和白弧的样子，怎么样也不像是会住在这种狭窄潮湿、月租一千五的小房间的人。不过也说不准，现在多的是冒充富二代的屌丝。


    矮个子男人在门里面犹豫不决，这时又一个满脸胡渣的瘦高个男人冒了出来。


    “你们来拿东西？哪间房，我去帮你们取。”瘦高个倒是很干脆地说。


    墨珩当然不会同意，客气地拒绝后，说：“那房间的门我改动过，只有我能进去。”


    瘦高个的眼神闪了闪，随即答应放他们进去。


    墨珩微笑表示谢意，领着白弧进去，然后从外面改建的金属阶梯直接上了二楼。白弧边上楼边居高打量四周，注意到汽配车间里还有不少人，大部分都是男性。这片地区居住了很多外来务工者，幸存者男性比女性多也是正常的。


    看到墨珩用指纹识别系统打开门的时候，白弧觉得，自己什么感觉都没有了。她现在不想去深究墨珩的一切行为。然后，白弧也知道了墨珩一定要绕路来取的，是什么东西了——热武器和冷兵器。


    白弧虽然出身军人世家，但显然不会在这种时候死板地质问墨珩这些非法管制物品的来历。甚至，白弧有些遗憾地看着这些热武器，怪物的头子弹射不穿，白瞎了这些好东西。又看了看那些刀具，拿起一柄唐障刀翻来覆去仔细掂量，白弧不乐观地想，这玩意儿到底砍不砍得动那些怪物的骨头。另外还有个问题，这些东西不算少，难道都带走吗？热武器和冷兵器各自有个黑色的大袋子装起来，可这俩袋子虽然重量对现在的他们来说没有妨碍，但体积却是大大的有妨碍。


    墨珩颇不爽地看着这堆杀器，虽然当初准备的时候的确没有抱着能起到多大作用的希望，但是等他发现真的起不到什么作用的时候，却又格外恼火。e病毒浓缩药剂的效果他很清楚，可是e病毒稀释扩散后的效果充满了变数，他无法预计会发生什么，如今这些武器恐怕只能用来威慑同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