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墨珩和亚岱尔打得难解难分,那边白弧盯着那袋子发了会儿呆,还是心痒难耐地扑上去抢了。
在场没有人能拦得住白弧,扛着袋子的那人只觉眼前一花,身上一轻,队长交待的“重要物品”就不见了。倒是那袋子里的不知道啥玩意儿,在白弧扑过来的一瞬间就自己从扛着它的队员身上跳开了。
白弧扑了个空,反而更兴奋了。
亚岱尔余光瞥见那袋子动了,大惊之下分神,被墨珩一脚踹飞,周围的小弟刚想动手,墨珩已经拿枪盯着亚岱尔的头了。
顾不得查看白弧那边的情况,墨珩示意顾远将亚岱尔绑起来,顾远也不含糊,从随身包里掏出捆僵尸的绳子,当着众人的面将亚岱尔捆了个结结实实。亚岱尔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眼神充满了“尔等愚民”的嘲讽,但眸子深处还掩藏着一抹深沉的恐惧。
趁墨珩和顾远忙着,白弧已经看了半天好戏了。
那袋子里也不知道是什么事物,白弧已经追了老半天了,就是追不上。袋子曾经试图跳上六楼的楼梯口,可惜被白弧挡了下来。
白弧开始只是追,等后来就开始喊话了,譬如卖萌的“我这么帅,快跟我打一架吧”,譬如激将的“你个胆小鬼,有本事跟爷斗上三天三夜”,譬如撒娇的“拜托拜托,就一场,就一场,好不好,好不好嘛”??
白弧等听得懂中文的一众人:尸王大人你这么秀下限真的大丈夫?(⊙…⊙)
克里斯等听不懂中文的一众人:虽然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但是感觉好厉害的样子!(○o○)
布袋不鸟她,就跳啊跳地带着白弧绕圈子。
亚岱尔额头上已经是满满的黑线了。
老板不是说那家伙醒来后会很危险吗?老板不是说那家伙会无差别攻击么?最重要的是,老板不是说那家伙短期内不会醒过来么?
就在所有人都被无止尽的绕圈运动消磨了兴致准备该干嘛干嘛去的时候,布袋终于停下来了,还转了一百八十度,似乎是面对着白弧了。
白弧一改中二风格,变得表情严肃,还有些兴奋。众人却如临大敌,气都不敢喘一个。
布袋被什么东西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白弧激动得捏了捏拳头。
围观群众已经架好枪,瞄准。墨珩站在了白弧身前。
一双白生生纤细细的小手从裂口里探了出来??
白弧已经兴奋得眼睛都发红了。
围观群众时刻准备着开枪。墨珩已经决定无论如何要护着白弧离开这里了。
一颗脑袋从布袋里钻了出来??
白弧嗷一声窜上去。
没人敢开枪。
下一瞬尸王白弧众目睽睽之下被踹飞了。
众人:⊙0⊙
白弧:(?_?)
墨珩:白痴。
顾远:活该。
布袋里的生物,或许,现在应该称之为“她”,已经露出全貌。
她十五六岁的样子,黑色齐肩直发,现在有些凌乱,特别是额头上那一撮厚厚的刘海,已经成鸟窝状了。一对黛青娥眉带着英气,大眼睛黑亮黑亮的,眼神却有些呆滞,巴掌大的小圆脸上有些灰,琼鼻樱桃嘴,再加上娇小的个子,死气沉沉的表情,灰扑扑的病号服,活脱脱一个??鬼娃。
但这外表未免太具欺骗性,和以往面目狰狞的僵尸反差过大,众人一瞬间都沉默了。只有白弧,被揍了还一副兴致勃勃,挽袖再战的样子。
亚岱尔嘲讽一笑。这群蠢货,这小鬼其实是个大杀器,虽然她刚见到的时候也吓一跳,但老板交待过,万不可被其外表欺骗。
小鬼娃趁着众人呆滞的一瞬间,嗖一下就窜上楼梯口跑得不见踪影了。
白弧想也不想就要去追。
“站住,白弧。”一道女声止住了白弧的脚步。
白弧没想到自己竟然真的喝住了白弧,立刻抓住机会把想说的话说了:“我需要你的承诺,保证不主动对人类出手。”
白弧对言策的感觉很复杂,作为人类一方,她认为言策太不可控,总也忍不住冒出斩草除根的想法;作为个人,言策对她来说也算是有救命之恩,虽然可能只是顺便救的,更何况,言策与师父在末世前私交甚笃,师父重情重义,她也不想让她难过。
言策闻言先是露出一个“很好笑”的表情,然而在看见白弧身后,墨珩暗沉的眸子,又觉得有些索然无味。最终,她什么也没说,敷衍地点点头,就直接追着那“小鬼娃”残留在空气中的味道出去了。
倒是顾远,嘴角缓缓勾起一道嘲讽的弧度。墨珩看见了,明白她的意思。
人类如今竟然是靠着异类的“帮助”和“手下留情”才得以苟延残喘,难道不够讽刺吗?无论是言策,还是那个“小鬼娃”,只要她们想,就能随手覆灭一个基地——至少目前,人类毫无招架之力。
白弧在沉重的气氛中握住了墨珩的手,轻轻地笑了:“我们回去吧!”
20:03,联合特遣队第一组、第二组共计一百零五人,实际参战人数七十八人,存活三十六人,一人生死不知。
三天后。
扫尾工作终于在今天结束,联合特遣队将实验室彻底探查完毕,并将可用的仪器回收瓜分,墨珩也趁机将服务器数据销毁。总之,各方面都完成得非常好。
“中国战士非常勇敢,但是我还是不希望再次与您并肩作战。”克里斯握着墨珩的手,语气郑重,并向墨珩身后的白弧、顾远点头致意。
墨珩笑得十分外交,同样表达了对对方的敬意:“a国的士兵同样十分优秀,希望下次见面时,世界已经恢复原来的样子了。”
克里斯点点头,一挥手,带着部下登上返回基地的直升机。
墨珩领着身后的人,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突然,木何年从飞机上钻出来,伸出食指向墨珩白弧一指。
墨珩本已经察觉,但电光火石之间,不知想到了什么,竟然没有做出反击。白弧则是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中招,心中大呼“wc”,然后眼前白光大亮,失去意识。
………………
当她意识到“我”的时候,大脑开始运转,眼前看到的一切,都自动被采集数据,进行分析,结果反馈到大脑,继而发散到全身的神经末端,身体就自己动起来了。嗯,大概她还是在自主思考的,只是她意识不到。
现在,她身处一个不堪她一击的所在。嗯,她想起来了,这里是一个房间。房间里有些东西,哦,那个是书桌,那个是床,那个是椅子。低头,看自己身上,这个是衣服,这个是裤子,最下面的是鞋子。
她用眼睛唤醒脑子里沉睡的认知,她觉得眼前的事物既熟悉又陌生,熟悉,是从骨子里感受到的微妙感觉,陌生,是大脑分析之后反馈的“不适用”。她伸出手,搭在椅背上,微微屈指,啪啪啪几声,金属制椅背被捏变了形。她漂亮的眼睛睁大了一些,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手下再用力,甚至再用上另一只手,卡啦砰咚哐呛啷,一阵聒噪之后,椅子已经不能称之为椅子了,沦为一堆烂金属坨坨。
门外有声音。她转身看着紧闭着的白色的门,细听门外节奏有些混乱的声响。
脚步声,她又想起了一个词。
脚步声渐渐多了,门板开始有被撞击的声音,那动静在她听来有些太大了,轰隆隆的,令她不适。她皱起浓黑斜飞入鬓的眉毛,轮廓流畅的耳朵微微一动,接收的声音渐渐变小,眉头也松开了。
门板被撞得咚咚响,她想看看是什么在撞门,奈何她还没想起来怎么开门。
不过,她知道怎么扫除障碍物。
走到门边,挥拳,只听见一声巨响,厚重的门板已经碎成粉亟,拳风裹挟着几道身影,狠狠砸在门对面的墙壁上,蛛网般的裂纹顿时在墙面上蔓延开来,然后卡啦啦,碎裂一地。
阻挡视线的障碍物消失了,她终于看清门外的东西是什么,但是??
丑。她脑子里冒出一个形容词。
走出门,左边和右边都有那种丑丑的,跟自己有点像的东西向她走来,待走到她附近之后,又没什么其她反应。地上也有那种东西,不过大多形状不完整,它们有的在地上动啊动,有的一动不动。
真无聊,她想。这些不知道怎么回事的东西虽然跟她有点像,可是她才没那么丑,以为她不知道吗?就算她没照过镜子,也知道自己比这些家伙好看多了。
她随意地四处走动,在那些四肢僵硬,衣着邋遢,面目丑陋的家伙之间穿梭。地上到处都是透明的碎片,黑红的液体痕迹......
明亮温暖的光从外面扑洒进来,落在她身上。她感觉到舒适的暖意,血管里几近静止的血液似乎流动得快了那么一点点。耳朵动一动,好像听到有声音从远处传来。各种各样的声音,尖细的,低沉的,稚嫩的,沙哑的,或高或低,或急或缓,像色彩斑斓的万花筒一样,勾引起她的兴趣。
小腿略微用力,整个人便弹地而起,破窗而出,从十几层高的楼上跃出。她当然无法反抗万有引力,但极速的下坠不但没有令她惊慌,扑面的狂风反而让她觉得格外舒爽,气压令她兴奋,只是她不懂如何表达这种情绪,略微睁大的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白净英俊的脸上,只有空白。
离地面越来越近,她也越来越兴奋,第一次感觉到胸腔里心脏在跳动。本能地将身体缩成一团,手臂护住头,就这样直直地砸进地面。
轰!!!
砖土四溅,尘埃泛起,冲击力催生的空气波动转化成风,向四面八方压去。那落点被砸出了一个深坑,坑里碎石不多,透过久散不去的灰尘埃幕隐约可见里面趴着的一道身影。
半个小时过去了,坑里没动静。四周有被声音吸引过来的僵尸,零零散散,摇摇晃晃地向落点走来。
一个小时过去了,被引过来的僵尸们没有发现可食用的对象各自散去,她还趴在坑里一动不动。就在旁边的僵尸们都认为她已经挂掉了的时候,坑里面终于有了动静。
她有些笨拙地站起来,碎石瓦砾从头顶上滑下来,迷了眼。她不舒服地摆头,也不知如何做到的,那些入眼的细灰竟然就被甩出了眼眶。原本干净的衣裤变得灰扑扑的,她抬腿,看见裤腿上磨破的洞,以及完全报废的鞋子。
无所谓地从坑里跳出来,她一边张望一边听周围的动静。
原来,房间外面也有这么多丑丑的东西,再远一些的地方,有跟这些丑八怪不一样的存在。
她迈开步子,匀速前进,不过仔细看的话,每走一步都会不自然地晃一晃,跟一旁的僵尸如出一辙。
丁伟然正带着十来个老百姓做贼般,捏着鼻子捂着嘴,贴着墙根绕过几个僵尸。他手里拿着警棍,紧张地盯着那几个僵尸的动作,随时准备献身。前面都很顺利,直到最后一位踩着高跟鞋的小姐扭到脚。
“哎呀!”小姐一出声,就知道自己坏了事,条件反射地捂住嘴也于事无补。
丁伟然心中哀叹,却毫不犹豫大吼:“快跑!”
眼看着几个向那小姐走去的僵尸都被自己的声音吸引过来了,转身就跑进另外一个方向的街道。
再转一个弯就够远了,可以加快速度甩掉后面的尾巴了,丁伟然暗忖,抬眼就看见一病号晃晃悠悠从对面走过来,面无表情又兴味盎然地看着他。
“你再慢一点就可以给这些怪物加餐了。”丁伟然对病号说。
她被这奇怪的类己生物拽了个趔趄,当然她的反射神经和学习能力都不是盖的,趔趄之后就能跟着这生物用龟速跑动起来了。
慢,她想,并且很高兴又想起了一个词。
跟着这类己生物慢慢地跑了短短一段路,就进入了一个跟刚才自己所在的那个完全不一样的房间。她被货架上各种色彩斑斓的包装商品吸引了视线,移步过去,细细地观赏。
商店,商品,化妆品,她默念。
丁伟然喘过气来,就看见被自己“救”回来的病号十分悠闲地欣赏化妆品。那人身高大概一米七五往上,没有头发,白色的病号服已经脏兮兮了,空荡荡地挂在身上,裤子破了好几个大洞,能够看到匀称的腿部线条,鞋子一看就知道已经完全报废了,竟然还好端端地被穿在脚上,明明是个男的,竟然在此时此刻此地此景,还盯着那一排排化妆品看得分外入迷。考虑到她穿着病号服,难道是脑子“瓦忒了”?
“喂喂,那个,那个,”丁伟然压低声音,见引起病号注意之后,又压低一度,“对,就是你,过来过来。”他挥着手,传达了“过来”和“蹲下”的意思。
她竟然很精确地理解了,走到丁伟然身边,蹲下身子,看着对方。
丁伟然被她严肃认真的眼神囧了一下,暗想,看这正气浩然的眼神,怎么也不像个神经病啊!
“认识下吧,我叫丁伟然。”她扫了一眼对方病号服胸口位置的字样,伸出手,“原来你叫白弧,很高兴认识你。”
她,白弧,在瞬间记录了对方的所有行为之后,将最新唤醒的大量认知归纳整合,最终给出了自己认为最正确的应对——握住丁伟然的手,认真地说:“认识下吧,我叫白弧,是名病患,原来你叫丁伟然,很高兴认识你。”
好像有哪里怪怪的,会有人介绍自己为病患吗?不会是从精神病医院出来的吧?丁伟然想挠头,又扫了一样病号服上的字样,pis,好像没有精神病医院叫这个呀,难道是外资医院?算了,不管了。
“我看你好像受伤了,不是被那些怪物弄的吧?”丁伟然迟钝地想到这个问题,又自问自答,“不是,如果是的话,你早就变成怪物了。”
白弧思考了两秒钟,说:“不是。”
丁伟然笑了,拍拍白弧的肩膀,说:“不是就好。这样吧,我去找点吃的和药,你在这里躲好,我很快就回来。”说完就往外走,临出门还回头再叮嘱一句,“千万别乱跑。”显然还是对白弧的自理能力不放心。
白弧刚抬起来的手就停在了半空中。
她将这个姿势保持了五秒钟,才放下手站起身,侧耳听了听,用刚才逃命的速度跑了几步,跑出了店门,似乎觉得哪里不对,于是改为步行,不疾不徐地向某个方向走去。这次,诡异的一步一晃消失了。
哼,就说了,她的学习能力是一流的。
凭着声音和气味,白弧很容易就确定了丁伟然所在的位置,正准备找过去,却听见相反的方向有另一个类己生物向这边走过来。
她眨巴眨巴眼睛,转身向那个“新发现”走去。
好一阵左转右转,她总算见到那个类己生物,思考了一会儿,迈步跑过去。
冯筱梅战战兢兢地走在街上,生怕路边突然冒出来一只怪物。其实,她也算幸运了,这生化危机类型的巨大灾难发生了一个礼拜,她靠着出租屋里的存粮活了这么久,没有被饿死,也没有被人打劫。可惜存粮终于耗尽,她担心等饿到没力气情况会更糟糕,不得不趁着还有余力的时候出来找吃的。万幸,她到现在一个怪物都没遇到,当然也没有遇到活人。阳光洒落在这片寂静的街道上,那温度令冯筱梅感觉之前的一个礼拜都是在做梦,但是,脏乱的街道,破碎的玻璃,随处可见的血迹,无一不昭示着这场噩梦的真实性。
正暗自警惕着,突然就有一个穿着病号服的男人出现在她面前,并且拉起她的手带着她跑起来。
“你再慢一点就可以给这些怪物加餐了!”“他”用好听的中提琴般的嗓音说着。
冯筱梅几乎要感动得哭出来。
如此梦幻的出场方式,如此戏剧性的台词,如此灾难性的故事背景,如此符合男主特征的她,还有如此符合女主特征的自己……恍惚中,似乎有温柔的背景音乐响起,此时此刻,冯筱梅只想大声地问:“你为什么不早点出现?”
她踉踉跄跄努力地跟上她的步伐,稀里糊涂被带到一个化妆品商店里,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看到那个把自己带过来的“男人”蹲在地上向她挥手。
她终于有空闲看清楚“他”的样子了,虽然脸上有污迹,但是“他”看上去一点都不狼狈,相反,清俊的面容更有了一股沧桑的味道。她被蛊惑般靠近她,也蹲下身来,只听得那中提琴般的嗓音又响起。
“认识下吧,我叫白弧,是名病患。原来你叫……很高兴认识你。”
冯筱梅有一瞬间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是很快被“他”主动伸出的手吸引了注意力。
她害羞地握住白弧修长匀称的大手,自我介绍道:“我叫冯筱梅,之前是一名护士。”
白弧静默了一下,说:“我看你好像受伤了,不是被那些怪物弄的吧?”
冯筱梅慌忙摇头摆手,解释道:“没有没有,我没有受伤,真的,我真的没受伤。”是在诈她吗?“我知道,被那些丧尸咬伤了也会变成丧尸的。”
白弧看着她,又静默了一下,然后拍拍她的肩膀,说:“没有就好,我去找点吃的和药,你在这里躲好,我很快就回来。”说完就走了。
冯筱梅来不及拦住她,只得一个人缩在墙边,心里一时害怕被她丢下了,一时又觉得,“他”既然说会回来就一定会回来,一时又想,这匪夷所思的乱世,不过刚认识的一个男人,怎能相信“他”说的话,一时又记起“他”带着她逃跑的情景,心里砰砰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