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就在下面！”


    通讯耳机中传来卡捷琳娜的喊叫，“阿波罗”已经关掉主发动机，利用机身的辅助推进器悬停空中，货舱舱门缓缓打开，张帆毫不犹豫，抱着一个便携式水下推进器就跳了下去。


    大概下落一百米之后，背后的弹性安全绳索被拉紧，像蹦极一样被弹起一小段，又继续下落更远的距离，最后直插入水中。


    水下到处都是气泡，根本看不见水下的情况，浮上水面后，视野并没有变好，抹去宇航服头盔上的水珠，眼睛依旧是白茫茫的一片，到处都是升腾的水蒸气，根本分不清方向。


    戴在左眼上的同位素射线检测仪已经开始工作，透过检测仪上的镜片，张帆看到了左前方有一个闪亮的光点，看上去就像是迪厅上方闪亮的灯球。


    张帆启动手中的水下推进器，向着光点游过去。一路潜上潜下往左往右避开不少拦路的“鲸鱼”，终于到达了载人舱的旁边。


    张帆将背上安全绳的另一个卡扣挂在载人舱顶部的环把上。


    “上上上！找到了！”张帆对着通讯器喊。


    “阿波罗”货舱的缆绳开始转动，安全绳逐渐被收紧，拉起，张帆和载人舱一同被拉离水面。


    张帆和载人舱被一同收进货舱后，舱门再度闭合，四周的气压阀开始向货舱内加压释放气体。


    卡捷琳娜驾驶“阿波罗”飞离南极，然后启动自动驾驶模式，往“联盟号”空间站飞去，她则也离开驾驶室，前往货舱。


    张帆进入载人舱内，解开依万卡固定全身的安全带，两人一起将她转移出来，放到休眠仓内。


    “怎么样？”卡捷琳娜看着张帆问。


    “我不知道。”张帆看着休眠仓内的依万卡，“理论上冷冻的人体也是可以通过休眠唤醒的，但这只是理论上，毕竟载人舱的条件实在是太原始了，一切要等到回到‘火鸟’上再看看。”


    “阿波罗”飞船完成了和“联盟号”空间站的对接，张帆刚转移至空间站，就收到了结衣的通讯。


    “帆君，怎么样？”结衣在通讯频道关切地问道，“我们在‘鸟巢’感受到地震了，你们是不是成功了？依万卡姐姐怎么样了？”


    “现在还不知道，我们正在把依万卡带去解冻唤醒。”张帆和卡捷琳娜一起推着休眠仓前往‘火鸟’，“你也别太担心，我们一有消息就通知你。”


    来到“火鸟”的医疗舱后，张帆才正式启动了休眠仓的唤醒程序。


    休眠仓开始往仓内注入唤醒气体。


    张帆和卡捷琳娜分别站在休眠仓的两边，透过玻璃静静地看着仓内的依万卡。


    依万卡看上去就像是只是睡着了而已，但是她这一觉已经睡了半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卡捷琳娜不知不觉间走到张帆的身边，拉着他的手臂：


    “她，应该会醒过来吧？”


    “不知道呢。”张帆一直站着盯着休眠仓。


    卡捷琳娜和依万卡一起在“和平站”火星基地生活了两年，虽然卡捷琳娜一度想要杀了她，但是一个人和你在火星生活两年，在这个荒凉的地方，每天除了自己，就只有对方的时候，在彼此之间建立起的感情也是旁人所难以想象的。


    人在孤独寂寞的时候，甚至会和一个排球说话，会建立感情，会为它的离开而哭泣，更不要说对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了。


    所以说，即便是卡捷琳娜刚从地下出来的时候，最恨依万卡的人是她，但是最不希望依万卡死的人，也是她。


    现在全世界最不希望依万卡死的两个人，都已经站在她旁边了。


    咔嗤——


    休眠仓的仓盖已经打开。


    张帆的心都提了起来，唤醒气体逐渐散去，依万卡依旧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


    “依万卡？”


    “依万卡？”


    两人的呼叫都没有回应。


    张帆拉起依万卡的手，手还是有些冰冰凉凉的，但是已经有了温度，皮肤也已经变得柔软。


    卡捷琳娜把手放到依万卡胸口，又把脸探到依万卡鼻前。


    “虽然比较弱，但是有心跳，呼吸也有。”


    “依万卡？”


    “依万卡？”


    两人又用力摇了几下依万卡的身体，但是依旧毫无反应。


    “转移到病床上去，接生命保障系统！”


    张帆说完，就把依万卡抱到旁边的病床上，卡捷琳娜也立刻帮忙给依万卡接上氧气面罩、心电图等各种仪器设备。


    依万卡的心率比较低，呼吸也比较缓慢，这在刚解除休眠的人中也属于正常现象，但是按照以往的经验，如果解除休眠状态的人24小时内不醒过来，也许就永远也不会醒了。


    未来的24小时是关键。


    “你先去休息吧，我先看着。”卡捷琳娜说道。张帆在之前登山的时候就没怎么休息好，后来去火星南极冰盖到现在根本也没休息过。


    “如果依万卡醒了，我会叫你，如果她还没醒，到时我会叫你过来换班。”


    “好，我先去睡一觉。”张帆点点头，他也真的有些扛不住了，“我就在旁边，有事就叫我。”


    张帆去居住舱拿了一个睡袋，然后回到其中一个科研试验舱，将睡袋挂起来，钻进去睡觉。


    这个科研试验舱叫做“太空育种实验舱”，距离医疗舱最近，舱内有很多太空实验用的绿植，唯独鱼腥草的箱子空了。


    这里环境还算不错，满眼都是绿色，至少张帆觉得比居住舱好，不会让他想起这里曾经发生的那些恐怖的事情。


    张帆也真的太累了，这些天都没能好好休息，一闭上眼睛就睡着了。


    ……


    “帆，帆？”


    朦朦胧胧间，张帆睁开眼睛，发现卡捷琳娜已经站在旁边，正在呼唤他。


    “我睡了多久了？”张帆揉揉干涩的眼睛问道。


    “整整十二个小时了。”


    “哦，是要换班了。”张帆从睡袋里钻出来，想不到这一觉竟然睡了那么久，“依万卡怎么样了？”


    “还是这样。”卡捷琳娜摇摇头。


    “嗯。”张帆点点头，这也早已在意料之中，“你也睡一觉吧，我去看着她。”


    “帆，要是依万卡永远也不会醒了，那怎么办呀？”


    “那就让她呆在这里，我每星期都会上来一次看她，燃料的问题我会想办法解决。”


    “你……你喜欢她？”卡捷琳娜突然问道。


    “可能吧。”张帆回答得很坦然。


    “什么时候？”


    “可能，可能是在南极吧？我也不知道。”张帆回想了一下，说道，“应该是在南极，她在冰下，我在冰上，我们一起聊天的时候。”


    “看来你也是个渣男。”


    “呵呵。”张帆笑了，也想缓和一下悲伤的气氛，开玩笑地说道，“我这不叫渣，而是想把爱分享给更多的女孩。”


    “切。”卡捷琳娜翻了个白眼，说道，“听到了吧？你还要躲到什么时候？”


    “什么？”这话说得张帆莫名其妙。


    “嘻嘻嘻。”


    外面传来女孩的笑声。


    一个女孩从舱门外探出头来，捂着嘴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