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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池照慕盖上喜帕的一瞬间,是她觉得这许多年来,心里最轻松的一刻。


    这种一直负重前行,在终于看见出路是松口气的感觉,实在是太过于让她百感交集。


    仇恨不再是她的全部,她的过去全都可以了结,她能够用完全不同的方式和心态,来看待这个有些不一样的世界。


    这令她十分期待,也有些局促。


    实际上人在面对未知时,或多或少都会有些局促,也并非是她一个人会如此。


    她在好不容易找来的喜娘的搀扶下,从夹道为她祝贺的将士中缓慢穿行着。


    走在池照慕前面的一对儿小孩,从手里提着的花篮中不断掏出金箔纸包着的喜糖,向周围只算腰都比他们高出两个头的将士们洒过去。


    烽火台上的战鼓随着点燃的狼烟响起,列阵的号角也跟着吹了起来。


    古逐月站在一条尖石路的开端等着她,环佩撞击的叮当声使他回过了头,看向正走过来的池照慕。


    喜娘搀着她,将她的手交到了古逐月的手中。


    池照慕在这一刻,心跳是乱了一拍的。古逐月的掌心有新磨出的茧,很显然,那是他在演武场里弄出来的。


    这样真实而温暖的触感,让她在这一刻,看见了未来的每一刻。


    她要一直在他身边,分担他的痛苦,共赴他的宏图,以及,藏住他的脆弱,守住他的执念。


    池照慕其实此前对于与谁携手共度一生,是没有什么概念的。因为她认为不可能为了某个素昧平生的人,付出自己的理想抱负和后半段人生。


    但真的碰到时,她才发现理智会在此刻失效,再精明不过的大脑也会陷入情的漩涡。


    她见他无助,就想成为他的倚靠,她见他孤独,就想站在他的身边。


    如今他们十指相扣,池照慕就觉得自己全玩完了。她成了付出更多的一方,就注定她会成为更加无可奈何的一方。


    但她不在乎,真的不在乎。


    扎着羊角辫的小孩子跟着跳了前来,在新人的面前为他们引路。


    有些投偏的糖果落在了古逐月的脚下,他踩着糖果走过去,仿佛丝毫未曾察觉。


    池照慕从喜帕的缝隙里看见他踩了过去,不知为何,她的心中有些刺痛。


    喜童停在了尖石路前一步之遥的地方,为身后的新人让开了道路。


    古逐月蹲了下来,等着池照慕趴上他的背。她站在原地,在周围人笑意盈盈的催促中,被古逐月背的起来。


    池照慕的手环着他的脖子,血脉的跳动穿过衣料的阻隔,顺着她的手臂传到她的心脏里。


    然后她听见,两个声音越来越相似,直到重合。


    池照慕将臂弯收紧了一些,靠在了古逐月的背上:“踩着疼吗?”


    古逐月背着她从尖石路上踩过,她不时扫过他胸膛的手掌,能够感觉到他正绷着一口气。


    “还好。”古逐月说得有些勉强。


    池照慕忽然安心了很多,此时此刻,强忍着脚底刺痛,压着气跟她说了句还好的古逐月,才是真正的古逐月。


    他可以纵横驰骋,沙场上征战杀伐,也可以沉默寡言,戴上疏离的面具与人为善。


    但只有这样为了面子逞强的片刻,才是他最本真的模样。


    池照慕很高兴,他愿意将这一面,展示给她看。


    古逐月通过了长长的尖石路,当他放下池照慕时,人群中爆发出了掌声与喝彩声。


    言恬在礼台上远远地给古逐月比手势,要他牵起池照慕的手。


    古逐月微微弯下腰,伸手去拉她的手,还差一寸就触碰到时,烽火台上的战鼓又敲了起来。


    在场的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看向了礼台上的舒震。


    “怎么回事?”舒震问言恬。


    言恬侧耳仔细地听着,在心里默默数着鼓点声。狼烟又被点起几处,随之而来的还有射向天空的鸣箭。


    “有敌来袭。”言恬说,“十八万。”


    满场的寂静让言恬的声音不断传远,所有人都还没从喜悦中缓过神来。


    “苏灵朗!”古逐月毫不犹豫地转身走向马厩,“清点各营,迎战。”


    “古将军,”舒震叫住了他,“大事要紧……”


    “十八万,”古逐月没等他说完,“哪一件才是大事。”


    这几天古逐月的心里就一直很乱,他总觉得会有些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如今真的发生了,他倒还安心了些。


    “我跟你一起!”池照慕说。


    古逐月回过头,看着早就扯掉了自己喜帕的池照慕,他什么也没说,只点了点头。


    苏灵朗端起身边酒桌上的一只酒碗,仰头一饮而尽后摔在地上:“迎战!”


    在场的将士纷纷从大婚的极乐里清醒了过来,端起酒碗饮尽后摔碎:“迎战!”


    余明遥在士气高涨的队伍中也默默端起一只碗,喝了一口后小心翼翼地放了回去。


    结果他只片刻没注意,碗就被旁边的人端起来摔了个粉碎。


    “迎战就迎战,为什么一定要摔碗呢?碗又做错了什么?”余明遥低声嘟囔。


    .


    赵阔在陆麟臣后边匆匆勒马,骏马的前蹄高扬起后,重重地点在地上,掀起一阵尘灰。


    “将军,为何不直接秘密攻城?”赵阔拽着缰绳,将点着前蹄的马匹控制住。


    陆麟臣回来这几天,几乎没怎么说过话,赵阔向他禀报情况他大多都只是点头摇头。


    赵阔能够理解,风临渊于陆麟臣,是亦师亦友的存在,更是如兄如父的存在。传闻中的帝星借南岭的力量杀了风临渊,他现在心里,大概是又气又悔。


    气这群贼人胆大包天,悔自己当初负气离开。


    “他们苟且,”陆麟臣说,“我偏要磊落。”


    “报!陆将军!”一个斥候策马赶来,翻身下马半跪在地,“秦关城城门已开,岭南青缨卫与……与不知道哪路军队,一同迎战。”


    陆麟臣扯了一下手中的缰绳,驱使着身下的骏马调转过方向,朝着秦关踏过去。


    金吾卫为他让开道路,陆麟臣心里的火越烧越旺,马匹也像是通晓了人性,从不急不慢地踏步,变成了越来越快的奔跑。


    “吁!”陆麟臣猛扯缰绳,在金吾卫阵前勒马。


    这匹曾经属于风临渊的马,如今一心听着陆麟臣的命令,因为它知道,这个人,是来复仇的。


    古逐月见着金吾卫阵前无将,又见着他们忽然分列两边,为中间的人让开道路。


    然后陆麟臣从那条路上策马出来,在一片飞扬的黄土中停了下来,手中握着早就出鞘的长刀,看向了他。


    这眼神,是仇恨。


    古逐月也许会认错很多情绪含蓄朦胧的眼神,但仇恨与愤怒,他不会认错。


    “他不是……”古逐月有些疑惑,他不是与尉迟醒一道,去了泊川吗?怎么又领着金吾卫,出现在了秦关。


    陆麟臣举起手掌,他身后的弓箭手迅速从军队的缝隙中涌了出来,在持盾前列军的保护下,搭上弓引上弦,对准了古逐月这边。


    这个手势,古逐月眼熟得很,在潜龙街上,他们就是面对着这样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压制。


    只是如今,对立的是曾经并肩的人而已。


    “重骑兵!”池照慕高声喊道。


    青缨卫重装甲重防御高的将士迅速涌了前来,在军阵前严阵以待。


    古逐月隔着漫漫的黄沙看向陆麟臣,他忽然明白了,这是一场没有胜负,只有死活的战争。


    他无所谓自己即将付出什么代价,他只在乎自己的仇恨能不能够了结。


    古逐月举起右手,同样的手势,同样的含义,青缨卫中的弓箭手也从主队中分离了出来,在两翼边列阵,瞄准了战场最中心。


    霍知非带着他手下的人,迅速变换阵型,在主力军的两侧形成了既是保护也是保障的侧翼。


    苏灵朗和池照慕在古逐月的身侧,随时准备听令而出。


    陆麟臣将一切看在眼里,明明是威风凛凛的场面,他的嘴角却不由自主挂上了一抹嘲讽的意味:“鼠辈。”


    他紧握右拳,在万箭齐发的瞬间一齐策马冲了出去。


    呼啸而来的冰冷箭支带着一阵阵令人心悸的风动,陆麟臣不时格挡开几支,他的目标明确,只奔着古逐月而去。


    古逐月也跟他差不多,从秦关策马来的全过程,目光一直落在陆麟臣身上。


    要战则战,要杀则杀。


    他心中的暴躁,大概也只有战与杀才能稍作安抚。


    曾经他也算是与陆麟臣并肩过,他以为他想做的,和陆麟臣想做的,是同一件事,但古逐月没想到,挡在他面前让他左右为难的第一个人,就恰好是他。


    陆麟臣不恨靖和吗?


    答案显而易见,那他怎么会帮着靖和来打自己?古逐月想到了答案,却不太愿意承认。


    他比恨靖和,更恨他古逐月。


    古逐月也想冷静下来思考为什么,但陆麟臣的神态,让他只想战只想杀,只想用铁蹄踏过去,将一切的不臣服和不理解,全都踏碎。


    陆麟臣横刀在前,忽然腰腹发力从马上跃了起来。他双手握刀,从空中劈斩下来。


    不用尝试也知道,陆麟臣这一下,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古逐月本可以侧身躲过去,他他心中某个念头作祟,硬是让他抽出了见微,横与头顶蛮挡下来了这一记。


    意气用事的后果并不太好,陆麟臣落在了马脖子上,马匹被巨大的冲击力压得前腿跪下。


    古逐月的重心不稳,陆麟臣就顺势将刀压了下来,在他的肩甲上砍出一道深深的豁口。


    疼痛刺激着古逐月的神经,伤口处血淋淋的骨肉更是让他兴奋。他侧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肩膀,露出了一个有些轻慢的笑容。


    “从前我们差距很远。”古逐月说。


    陆麟臣不愿意多说,他翻到侧边,扫腿踢过去。


    古逐月顺势躲开,彻底放弃了受伤的马匹。两个人在来往奔驰的骑兵和格斗厮杀的步兵中对峙。


    天上呼啸而过的铁箭时不时扎透几个失去抵抗力的伤兵,金属没进血肉,擦过骨骼的声音,像是末世之中炼狱深渊里的狂欢曲。


    他们每呼吸一下,便有数十成百的将士死去。


    陆麟臣提着刀,像只愤怒无处宣泄的雄狮。他屈膝压低自己的重心,在暴喝一声后提刀横扫出去。


    古逐月翻转剑柄,在自己身侧挡住了玄元,被陆麟臣压制着不断侧退。


    陆麟臣忽然卸力,将玄元抬离见微半尺远,在古逐月还没反应过来时,又重重地砍了下去。


    古逐月的虎口被震得发麻,他退得有些窝火,于是猛然压低重心,迎着陆麟臣的刀推了出去,在他身侧绕了半个弧形。


    然后他将见微压在剑底,重重地掼向地面。这是容虚镜教他的。


    古逐月一脚踩住刀尖,反手握着剑柄,将剑刃贴着刀刃往陆麟臣面门上推。


    陆麟臣也并不是什么甘于坐以待毙的人,他侧身躲开见微,横肘前顶在古逐月的小腹处,趁着他后退的空隙抽出刀,侧切向古逐月。


    古逐月就势后仰,看着玄元从自己鼻尖前扫过,削落一丝头发。


    他腰间发力,以见微做支撑,翻向了陆麟臣的身侧。


    这恰好是陆麟臣一直等着的,他翻转手腕,将刀刃朝外,横挥了出去。


    古逐月横剑挡于自己面前,两把不世的神兵相接,巨大的气浪向着四周推开,所到之处尘灰飞扬马匹惊乱。


    陆麟臣又是短暂抬起后极速砍了下来,这次不只是虎口,古逐月的整个右半边身体,都被震得有些发麻。


    这本是大好的局势,陆麟臣再来一刀,古逐月也许就无法再握紧手里的剑。


    但他却突然变了卦,一手钳制着古逐月握剑的手,一手握拳挥向了他的面门。


    陆麟臣没有留力,一圈下去,古逐月的嘴角就已经见了鲜血。头脑里嗡嗡的嘈杂之声,让他踉跄了几步才站稳。


    但还没完,陆麟臣又走前来几步,一拳打在了他的脸上。他再往前几步,还想一泄心头之恨,一道银光却朝着他的心口而来。


    陆麟臣侧身躲开,不过片刻,等他再回身看古逐月时,他又重新站稳了,握着见微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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