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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烈阳侯

    “尉迟醒!”


    “尉迟醒!尉迟醒!”


    是谁在叫他?尉迟醒感觉自己的脑袋有些昏沉,他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眼前却只有一片需无。


    “陆麟臣醒了。”


    陆麟臣?尉迟醒猛然睁开了眼睛,像是从海里潜行出来,终于破开水面进入陆地。


    百里星楼坐在他的床边,看着刚醒过来的尉迟醒:“陆麟臣醒了。”


    尉迟醒撑着坐了起来,他的太阳穴有点生疼,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加在一起都比不过太阳穴这一处。


    尉迟醒翻身下床,连自己为什么睡着了,睡了多久都没来得及问,就准备要去看陆麟臣。


    他记得很久以前,陆麟臣也受过重伤,那时候他一直守在跟前,等他一醒,自己反而离开了。


    “他醒来可有问什么?”尉迟醒手里穿鞋的动作忽然一停。


    他好像,有些不知道怎么面对陆麟臣了。


    “他醒来什么也没问,”陆麟臣的声音从房间外传进来,很明显,他正在朝里面走进来,“刚醒就来看你有没有事了。”


    陆麟臣站在了门口,由于身上有伤,他只穿着一件宽大的素衣,他看着尉迟醒,脸上带着往常一样的笑容。


    “我看着像个死人吗?”陆麟臣指着自己问道。


    尉迟醒片刻间没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等到陆麟臣坐在了他的对面,他才后知后觉地低头一笑。


    “我不是死人你就别用这个表情看着我,怪渗得慌,”陆麟臣扭了脖子,躺久了有些酸乏的脊梁终于舒坦了点,“才多久没见,他就这么厉害了。”


    尉迟醒知道他是说古逐月,但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古逐月确实变得不一样了,他与最初和尉迟醒在南行宫里见到的那个少年,不一样了。


    也许他看自己的时候,也会觉得自己跟此前那个总是沉默寡言的泊川质子不太一样了。


    这种被推着成长的滋味,实在是有些不好受,但遗憾的事,他们所有人都无法逃避。


    哪怕过往岁月如诗如歌,他们都还是得往前走。往万人拥簇却越来越孤独的路,一去不回。


    “总有一天,我要杀了他。”陆麟臣说。


    尉迟醒看着他的眼睛,他听进去了陆麟臣的话,但不表示认同,也不表示反对。


    “你不准备给我讲点大道理?”陆麟臣试探着问。


    “作为尉迟醒,他会告诉你利弊,”百里星楼说,“但是作为你的朋友,他选择理解你的任何情绪。”


    陆麟臣看向了百里星楼,他忽然有点担忧。百里星楼的一举一动,都让陆麟臣觉得危机四伏。


    这种危机,不是来自于百里星楼,而是除了她以外,这天地自然中的所有。


    “我曾经也在想,”陆麟臣看着百里星楼,言语间另有所指,“人怎么会蠢到自取灭亡,但这次我真的彻底明白了,为了还在跳动的心脏,就是值得的,对吧?”


    “尉迟醒?”


    尉迟醒知道陆麟臣在暗示自己些什么,他拽过陆麟臣的胳膊:“不是你想的那样。”


    陆麟臣当然知道尉迟醒不是他想的那样,但百里星楼可就未必了。


    “你跟靖和换了什么?”陆麟臣问。


    “宁还卿打着让我和古逐月相争的算盘,”尉迟醒很庆幸陆麟臣愿意换话题,他连忙就接了上来,“我还没答应。”


    陆麟臣也知道宁还卿是想利用他重创古逐月而已,但他不在意,他只是想给自己的老师报仇。


    时机不成熟他懂,其中利害关系他也懂,而站在古逐月身后的容虚镜有多强,他更是懂。


    可他不在乎,人生在世,怎么活都是死路一条。


    在名声大噪的全盛时期,为使自己终身受益的恩师而死,陆麟臣也未觉得有多亏。


    只是在尉迟醒出现的那一刻,他才发现,自己从头到尾都只考虑了自己。


    尉迟醒何等精明,他也懂让他不管不顾放手一搏的后果有多言重,但他还是选择了让自己纵意。


    而到头来,陆麟臣竟全然没有考虑过他。


    在他与宁还卿斡旋时,陆麟臣离开了新生的衡州,来了这个危机四伏的战场。


    让尉迟醒放下手中的一切事务,做他危难时的退路。


    “抱歉。”陆麟臣说,“是我愧对你。”


    “你我之间,何须多言。”尉迟醒说。


    “我暂时不打算东行,”尉迟醒将话题转开,“真金与罗刹接壤,罗刹国土绵延至泊川西国车臣。”


    陆麟臣脑子里大概有个模糊的地图,他想了想就明白了过来尉迟醒要做什么:“你要打罗刹和车臣?”


    “车臣罗刹皆好战,百年来挑起诸多争端,”尉迟醒点点头后继续说道,“若拿下这两个国家,在北可保真金,在西可做泊川护盾。加之衡州,若要举兵攻打草原,要么就从震州,要么先与我过招。”


    尉迟醒若真能按照这个路线并疆拓土,那么其实实际上整个西方,都将是他的领土。


    而泊川妹不知深浅的靖和势力,就会被切断与靖和的联系。左右他要是失败了,古逐月在容虚镜的扶持下一路北伐,靖和倒台也是迟早的事情。


    草原还是那个草原一切都还是最初的样子。


    “那我们明日就启程回衡州?早些看看如何行兵如何布阵。”陆麟臣问。


    “你的伤好啦?”尉迟醒眼神从头将陆麟臣扫到尾,怎么看都是一副虚弱的样子。


    “说起来……”陆麟臣摸着自己的下巴,“钦达天同是一方信仰之主,为什么跟容虚镜比起来,就这么……”


    陆麟臣不太好把这么弱说得太过直白,她是钦达天,好歹还是要留点面子的。


    百里星楼还以为他要问些什么,没想到就是这些无关痛痒的事情。她把因为心虚而藏后的胳膊挪了回来,看着陆麟臣求知若渴的眼神:“她是天信她,我是人信我,人能跟天比吗?”


    尉迟醒好似忽然明白了些什么,但那中明了的感觉在一瞬间溜走,他来不及抓稳。


    “天意选择她,所以她成为星算的掌门,她从出生就是戴着光环的。”百里星楼说,“我不一样。”


    “我知道宁还卿要干什么了。”尉迟醒说,“从前我只是猜测,在隐约中能够感觉到一些什么,你这么一说,好像就有些明了了起来。”


    “他要干什么?”陆麟臣一头雾水。


    从最初的秦关,到后来的指婚,再到眼前的与尉迟醒以利换利,宁还卿就是要把所有的错处全都堆积起来。


    等到某一天,让天下所有人对容虚镜失望。


    这一天是哪一天?


    “宁还卿知道古逐月不是帝星吗?”尉迟醒喃喃地自问。


    “不知道吧?”尉迟醒的一翻解释非但没让陆麟臣的思路清晰,反而更加混乱了起来。


    尉迟醒沉思着,他想不到其他理由了,容虚镜加戴的光环,让人们会不由自主为她任何可能犯的错误寻找解释,但如果她最开始就错了。


    甚至从头到尾都是在欺骗,那会如何呢?


    “不对吧?”百里星楼觉得说不通,“容虚镜并不过分依赖于凡人,是天意选择了她。”


    “凡俗亿万年,”尉迟醒喃喃着说,“以身问道者如木于林,如水于海,常时无可辨,然则知其必存。”


    “总要有人,敢站着天意对面,求一份为人的公平。”


    “那,”陆麟臣问,“你还帮他吗?”


    尉迟醒亮着光的瞳孔暗淡了下来,他摇了摇头:“我实在是胸怀不够广阔,有机会让毁掉我的东西被摧毁,我怎么会阻止。”


    陆麟臣明白,尉迟醒在靖和这些年,过得真的不好。


    朋友亲人爱人,他几乎失去了原本该有的一切。长夜漫漫无边,他还要在冷言冷语为伴的世界里走下去。


    其实这种情况,尉迟醒没长歪已经是很难得了。


    可他甚至可以说是,非常善良温柔而坚韧。


    “我听你的。”陆麟臣说,“无论你的选择是对是错,再说你总是对的。”


    “容虚镜和古逐月,毁掉靖和后,”百里星楼忽然问,“下一个目标是……”


    “是我。”尉迟醒也不逃避现实,毕竟情势就摆在这里。


    “她如果知道你才是帝星,”陆麟臣问,“难道不会弃暗投明吗?”


    尉迟醒转头看着陆麟臣,他被陆麟臣诡异的用词给逗笑了:“弃暗投明,你这话说得可真是。”


    “恐怕,”百里星楼若有所思,“难说。”


    “他们星算不就是要扶持帝星吗?”陆麟臣心里不明白,嘴上就直接问了出来,“你看把古逐月给扶持得,马奴都能上位。”


    “发现他不是帝星,立刻马上转投到我们这里来,然后把天下交给真正的天下之主,有什么异议吗?”


    百里星楼也没法解释,感情这种事情她也是一知半解,但换做她,反正肯定绝不是陆麟臣说的这种做法。


    “陆将军,”百里星楼说,“有时候看一件事,要考虑很多方面的。”


    “星算会考虑这么多吗?”陆麟臣问,“他们的法则,向来说一不二,更何况这些传承千年的使命,这可是使命。”


    尉迟醒皱眉:“难道这也是宁还卿设下的局?”


    容虚镜会不会违背自己天职,难道宁还卿也能算准?他就是知道容虚镜会在未来某一天为了某个人放弃自己千年的使命?


    然后一意孤行,然后失去天下人的信任,然后从神坛跌落,让凡人能够掌控自己的一生?


    可他只不过也是个普通人而已,他怎么就能让整件事情里的一环扣上另一环?


    怎么就能保证,遇到古逐月,容虚镜一定就会放下原则?


    “算了。”尉迟醒将头脑中越来越多的疑惑通通清了出去,现在想得再多,也只是还没发生的事情而已。


    说不定也会走上陆麟臣说的路。


    世间繁杂的可能性太多,谁都料不准。


    “那什么时候回衡州?”陆麟臣再次问道。


    “你不是说明天吗?”尉迟醒反问。


    “可陆将军不是回金吾卫了吗?”百里星楼问道。


    “这有什么,”陆麟臣说,“溜走就行了,再说我不是答应回来,我是答应这次挂帅南征,我只是个蹿逃的叛贼。”


    尉迟醒也感觉到了,陆麟臣在金吾卫中,跟以往实在是太过于不同。


    从前他是骠骑将军时,下了学换上铠甲,抱着头盔从来往将士中穿过,他的部下们都会被他露着一排大白牙的笑容所带动。


    就算有人累到脱离,就算有人受了些伤,大家也会笑着回应他,与路过的他击掌。


    陆麟臣还会跟训练后的同他一样汗气满满的将士们勾肩搭背,从军营里有说有笑走到放饭的帐篷里去,端着瓷碗等着打菜。


    有人让他排前面,他也只是用筷子敲碗,一副没事都一样的笑容做回应。


    那时候,他是所有人的骠骑将军陆征。


    只是他也,回不去了。


    “我要是再给你个封号,”尉迟醒忽然问,“你觉得什么合适?”


    陆麟臣被问住了。


    “行了吧你,”陆麟臣过了好一会儿才笑着摆手,“现在的衡州还没有宛州一半大,你这个北州王实际上还不如一个城主,别说什么封赏我了。”


    “烈阳侯?”百里星楼问道。


    这不是她想的,而是她看见尉迟醒在文书上一堆写了划,划了写,最后用笔圈出来的一个封号。


    早在陆麟臣离开之前,他就已经在安排属于陆麟臣的东西了。


    “都行,”陆麟臣随意地点头,“钦达天肯定想不出来,一定是尉迟醒想的。”


    百里星楼点点头,表示肯定。


    陆麟臣其实不用猜也知道,尉迟醒一般提出来的事情,都是想了很久的,他少有心血来潮的时候。


    而这种想了很久的,不用说也是最好的。


    他从来都是这样,会为身边的亲近他的人考虑好所有。陆麟臣在靖和时,一直一直都想不明白,他们怎么会选择远离尉迟醒。


    陆麟臣第一面见尉迟醒,只是多问了句好,尉迟醒记下了他登给宁还卿的早训时间。


    每每晨课过后就拉着他一起去用早膳,在次之前,从未有人关心过陆麟臣是几点起,是否空着肚子训练。


    他也是害怕孤身一人的普通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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