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临走的时候一直在嘱咐:“伊拉,做个正常的孩子,隐藏起你的那些——嗯,本能。”
故国大陆上的季节与这边完全相反,部落一路向北,希望可以通过界墙,来过普通人的生活。可到底还是在最后一刻,哥哥没能踏上这片安宁的土地。可真到了眼前这样安宁的地方,她却反而没来由的心慌。
父亲站起身,伊拉拽住他的衣角。悄悄撇了一眼不远处面无表情的布玛,低声说:“我不喜欢这里,我想跟你走。”
父亲蹲下来,双眼平视着伊拉,抬手轻轻揉着她额间蓬松的短发。“伊拉,我要去找哥哥,你想不想找到哥哥?”
她想了想,点点头。
“那就要在这里好好学本领,等到你学好了,我来接你,咱们一起去找哥哥。”
伊拉抬起头,雾气涌上双眼,面前相识不过十天的父亲也要离开。
“伊拉,做个坚强的孩子。“说完,伊布紧紧地抱了抱女儿,站起身不再犹豫大步离开。
她甩甩头,将父亲的影子甩掉。望向四周,暮色降临,屋内的光线变得昏暗,肚子咕噜噜一阵乱叫。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一天没有吃过东西了,初来乍到的紧张掩盖了身体的本能。
她四下看了看,站起身走到桌边打开了手册,翻到最后一页标有学院平面图的地方。手指随着线条滑动,找到标注餐厅位置的地点。
换好院服,下了楼来,她沿着花园小径向餐厅走去,一路上遇到很多女孩子,可是她们要么看着她窃窃私语,要么就是转身迅速走开。她有些不安,迎面走来一个大眼睛的姑娘好奇的望着她,伊拉终于鼓足勇气抬起手打了个招呼。
“嗨!“
姑娘微微一笑,刚要开口,后面冲出一个金发女孩迅速拉住她低语。擦身而过的一瞬间,她听到女孩子厌恶地说:”别理她,没看见是紫眸的怪物吗?郝尔蕾已经取院长室告状了,刚才她……”
餐厅很大,松木长条桌子连排放置,每一排都能坐百十来号人,考尔雷兹学院比她想象的要大很多,她有些懊悔没有仔细看一下手册。餐桌的一头摆满了各种食物,供学生们自愿取用,桌面上树立着不要浪费的木牌。
伊拉取了一托盘的食物,随意找了个没人的位置,开始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食物的丰盛远超出她的预期,数不清的鸡肉、牛肉、猪肉、土豆泥、玉米、煎蛋以及各式沙拉,水果、甜点更是数不胜数。
连吃了两托盘的食物,她才心满意足的打了个饱嗝,抬头环视四周。餐厅里吃饭的姑娘们不少,但大多三五成群一边吃一边聊,低年级的似乎知道了刚才的事情,一边偷看她一边低声议论。高年级的则有更关心的事情,自顾自的忙碌,没有人愿意在她身上浪费时间。
伊拉耸耸肩,推开银盘,站起来,穿过桌子间的通道向外走去。
“怪物,我的天,你看她的眼睛?“
“oh,mygod!”
“她怎么进来的?不会真的是异客吧?“
“嘘,你不要命了吗?”
伊拉装作听不到一般,快速的沿着通道往出走,突然侧面伸出一只脚。她不经意间被绊到,猛地往前扑去,在落地的一刹那,她突然双手用力一撑,翻身就势坐下,避免了鼻子贴地的惨状。
鼻子上方伏下一张脸,她往后缩了一缩。
“也没怎么样啊?”雷伊尔站起身,对身后的郝尔蕾不屑地说。
郝尔蕾则冷冷地看着她,奇怪之前很凶的伊拉现在怎么变得这么柔弱?她迈步上前。
“喂,我警告你,寝室里按我说的做,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许说话,我问你什么你要答什么,还有不得碰我的任何东西,听懂了吗,怪物。”郝尔蕾弯下腰,故意恶狠狠地说:“总之,在寝室里,我说什么你做什么,否则我就找院长把你赶出去,知道吗?”
伊拉眨眨眼睛,低下头看着右手掌被搓红的印记。
“我跟你说,听清楚了吗?“下巴被用力抓住,猛地抬起头来。
伊拉一阵恼怒,双手不由自主地抬高,郝尔蕾隐约又看到紫色双眸渗出那一簇黑色的火焰拂起,她略慌了神。待她晃过神来,定睛细看,却又发现那里是一片清澈的紫色。
郝尔蕾一阵烦躁,甩开伊拉的脸,从她的头顶跨过,走开了。伊拉垂下头,看起来十分顺从。面前的雷伊尔和夏苏芮跟着迈过去,咯咯咯的笑着,雷伊尔顺手拽住她头顶的短发,迫使她朝向自己的方向,笑嘻嘻地说:”笨蛋,不要搞事情,否则——嘻嘻,你会知道睡在外面马路上的滋味,那可是很爽的。“
身边人群散去之后,伊拉才慢慢站起来,拍打一下身上的浮尘。默默不语走出了餐厅,身后留下一群议论纷纷的陌生人。
大眼睛女孩也在餐厅里,想要追上去,身边的金发女孩拉住她,摇摇头,努嘴指向三人团的方向,示意不要去招惹那些人。
回到寝室,她冲洗完后躺在床上随意的翻看着手册。郝尔蕾还没有回来,不知道去了哪里,想必也不愿意回来与她面面相觑。伊拉已经完全平静下来,虽然这里不友好,但是目前除了这里自己实在无处可去。
闭上眼,耳边响起的是哥哥的惨叫声,她勉强自己镇定下来,学习适应这里的宁静生活。没有了凶兽的侵袭,其他的——对自己来说都构不成威胁。
所以,任她去吧,伊拉悄声对自己说。父亲的话犹在耳边:“伊拉,做个正常的孩子,做个正常的孩子……”
旅途的疲倦袭上心头,她蜷缩在被单下面,紧皱着双眉睡着了,头发浸湿了枕巾,手册从手指尖滑落,啪嗒一声掉落在地。
“哥哥,你在哪里?你还好吗?这里温暖宁静,还有数不清的食物,可是我好孤独,真的好孤独……”伊拉在睡梦中喃喃自语。
过了午夜,房门才被推开,郝尔蕾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