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萝镇定地吩咐道:“不急,这事交给我处理,你把绛红珠藏远一些,近期不要去接触。我会转移太子的注意力。”
元香附不安地问:“表哥,你想怎么做?”
“太子府最近不是在招侍卫吗?”言萝微微一笑,“我决定……自投罗网!”
既然迟早会被发现,倒不如主动出击。
人,往往更倾向于相信自己查明的事情。
同时,人从骨子里会对基于常识而得出的结论产生怀疑。
就好比勒内笛卡尔的怀疑论。
挂在天上的太阳看起来挺小,可它实际上却很大。
在人们来看,天是圆的,地是方的,可实际上呢?极南之地即其北。
一加一真的等于二吗?
你所看到的,到底是现实还是虚幻?
你自己,究竟是真实存在的,还是虚拟构造的?
这些问题,都会让人陷入怀疑中。
太子多疑,倘若被他查出行刺和失窃一事跟郡王府有关,他一定不会轻易放过郡王府。
但如果是言萝主动让他查呢?
事发当夜,太子看到的,是女版的言萝。
而现在,她可是货真价实的男人。
男版的她和女版的她,身量不同,声线不同,五官轮廓也有所差异。明眼人都不会想到二者就是同一人。
有哪个刺客会蠢到主动送上门求死?嫌命不够大?
太子反而会怀疑所谓真相的真实性。
这一切,是不是一场故意针对郡王府的阴谋,而阴谋论者,正是郡王府的死敌?
言萝这一招险棋,意图是想洗白郡王府,将祸水东引,运气好还能借太子的手铲除异己。
当太子看到和女刺客长得有七分相像的男版言萝时,相信画面一定会很有趣。
太子府。
顾幼因被红领巾姑娘利用外逃一事受到了牵连,这两日失去了太子的恩宠,被赶到前院负责招募侍卫以及训练府兵一事。
“你,蹲两个时辰的马步试试。”
“你,去把厨房里的几担柴给劈了,要统一劈成三寸长、一寸宽。”
“你,去井里挑水,在一炷香的工夫内,把院子里这四口缸灌满。”
顾幼一个一个地指点,将做不到的应聘者剔除。
一来二去,应聘者走了大半,而真正有本事留下来的,才那么两三个。
这离太子殿下定下的指标,差得也太远了!
兼任副面试官的管家急了,婉转地问顾幼要不要降低招人要求,顾幼摆摆手。
“宁缺毋滥。”
“如果招不满人可怎么办?”
“那就明日再招。”
管家环顾院子里一帮苦力军,忍不住问:“你为何不出些更具有考核性的试题?比如说,比武打擂台什么的。”
“管家不觉得这样很好吗?”顾幼搔了搔头,贱贱一笑,“倒省了招劈柴伙夫、挑水长工的钱。”
管家一脸纠结,“……这样真的合适吗?”
轮到言萝面试时,顾幼眼皮都没抬,随手一指院子的一处空地。
“去,将院子洒扫干净,半点儿灰也不能留。”
旁边劈柴的劈柴,打水的打水,干扰那么多,要怎么才能做到不留半点灰尘?
这显然是一个无解的难题。
言萝却不慌不忙应了一声,稳步朝着院子里迈去。
“管家啊,你忘了咱们上月大旱,庄子收不上租,太子殿下开私仓救民的事情了?咱们府中亏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能省一点是一点……”
顾幼话没说完,突然听见周围此起彼伏一阵抽气声。
他抬头一眼,只见空地上,一名高瘦男子背对他而立,双手举着一只蓄满水的青铜水缸过顶,水缸微微倾斜,流出一长串细细水珠,将白石地面打湿了。
这口缸重达千斤,十人合力也难以撼动,不成想却被此人这般轻松就举了起来!
“这是……”管家咽了咽口水。
顾幼也两眼发光地道:“天生神力!好,好一位壮士!”
等“壮士”举着水缸沿着院子里走了一圈放下时,顾幼才看清她的长相。
与其粗犷的神力不相符的是,她生就一张浩气英风脸,身量高瘦,胳膊上的肌肉也没有夸张地隆得老高,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普通好看的男人。
这张脸,他是不是在哪见过?
“这位壮士,瞧着有些面善。”顾幼迟疑着道。
言萝虚虚一笑,“好巧,这位大人,我瞧着也有些面善呢。”
管家颤巍巍地踮着老寒腿,递过一张画像。
“告示:昨夜,黄历有云,宜嫁娶,宜行房。正值太子亦受人事教导之际,忽有女刺客红领巾闯入打断……”
在这段字的最下面,附有一张十分抽象写意的画像,歪鼻子白眼珠,体胖身宽脸还大。
反正言萝瞧着,感觉跟自己没半点相像。
可怪就怪在,顾幼只瞥了一眼,震惊地鼓起眼珠子,“红姑娘?!”
“……???”
这么灵魂画手的图,他到底是怎么认出来的?
“不对。”顾幼摸了摸光滑的下巴,“只是长得有点像,这位壮士明显是个男人。”
隐约有什么奇怪的念头在脑子里一闪而过。
“壮士,请问你家中可有什么姐妹?”
言萝本本分分地道:“还有一位孪生妹妹。”
孪生妹妹!
顾幼兴奋地瞳仁都在颤了,立即挥手,“行,就招你了!”
就这样,言萝成功地打入了敌人内部。
新侍卫录用,首要得家世清白,其次得有名望之人出具的引荐信。
通常,这引荐人为当朝官员或本地乡绅。
可言萝却不同。
她的引荐人,是她本人。
“鄙人有一妹,天生丽质,靓丽无两,若鄙人被录,可顺便替舍妹解决婚姻大事。”
管家一看,想到府里头那几千条时刻发春的单身狗,激动得老手一挥,批了!
言萝的个人信息,在半个时辰后送到了太子殿下书房。
“元言,年二十,系川南郡王已故发妻兄长之子。本姓陈,一年前父母双亡,依父母遗愿投奔川南郡王,方改元姓。”
玉似的一根手指头,轻轻拂过密保上的蝇头小字。
太子沈亦端坐于琉璃灯下,长长密密的睫毛垂落在下眼睑处,暖橙色烛光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在他俊美的侧脸上摇曳。
“她还有个孪生妹妹,疑似下落不明?”狭长凤目一凛,沈亦唇边勾起一抹充满兴味的笑意,“甚好。容本宫去会会这位新侍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