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放下碗一看,底下压着一张字条。
“言姐姐,对不起。”
字迹一笔一划,工整又认真。
很标准的小学生字体。
言萝看着看着,脑海里不由浮现出祁一坐在灯下安安静静忐忐忑忑地写这张字条的情形,画面贼有爱。
她忍不住笑出了声。
小反派怎么能这么可爱呢?
太犯规了!
转念一想,祁海、明香附夫妇怎么样,又不代表他们的儿子祁一也怎么样,这笔账,确实不应该算到祁一头上来。
再看小家伙送来的鸡汤,好家伙,碗里堆得满满的,大鸡腿、鸡翅、鸡爪,还有枸杞、党参、淮山等中药材。
估计是怕她饿肚子,祁一特地在汤底下埋了些面条当主食。
言萝尝了一筷子,眼睛一亮。
“鸡肉嫩滑,汤底鲜美,党参甘甜,枸杞清香,淮山软糯。好吃!”
这小家伙,对她还蛮贴心的。
言萝是个有仇必报、有恩必还的性子,既不喜欢别人欠自个人情,也不喜欢欠别人人情。
既然欠下了祁一的人情,势必得还回去才能安心。
她暂时回不了虚空,想着不如趁现在,多多关照可爱的小家伙。
翌日一早,祁一规规矩矩地穿着校服,背上小书包,出门上学。
他刚走出家门,就被一道身影堵住了。
“嗨,小祁一。”言萝笑眯眯地朝他伸出了手,递给他一管治烫伤的药膏,越看祁一这乖巧懂事的模样就越喜欢,“你昨个儿烫出水泡了是吧?拿这个擦两天试试。”
这药可贵了,花了38块,一下子用掉了她将近一半的存款。
祁一抬眼瞅了瞅她,略微羞涩地抿了抿唇,接过药膏,细声细气地道谢:“谢谢言姐姐。”
“要谢也该我谢你呢,鸡汤很好喝,小家伙有前途。”
“我不是小家伙!”祁一皱起了秀气的眉头,满脸不开心地反驳道。
“好好,你不是小家伙,你是大家伙行了吧。”言萝哈哈大笑,轻松地拍了拍比自己矮了大半个头的祁一的肩膀,“去上学吗?加油鸭!”
男生发育比女生晚,小学里清一色的萝卜丁,女生比男生高的比比皆是,通常等到小升初、初升高时,男孩子的个头才会猛蹿一竿,远远将女同学甩在后头。
祁一捏紧了小拳头,嘴唇抿成了一条紧绷的直线。
他得快些长大。
快些长大。
才能有资格,与她并肩而立。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言萝没再去理会明香附、祁海夫妻俩的破事。
快餐店的兼职,早在她进局子喝茶那天就把她给辞了。
小区不过弹丸之地,居住人口较为固定,小日子又十分的清闲,一清闲就容易嘴碎,一嘴碎嘛,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家家户户都知道了言萝的遭遇。
走在路上,总有那么几个邻居找她搭话。
“早让你别去掺和了,知道厉害了吧?”
“你以为咱社区真这么冷漠啊?唉,大家伙都是吃过教训的咧。”
“这两口子这儿住了十多年,打打闹闹是常态,人家乐在其中呢。大妹子啊,你有时间心疼明老师,不如先心疼心疼你的赔偿款吧。”
言萝才没管啥赔偿款。
起先,妖妖灵同志来找过她两回,大意是说祁家催着她赔钱,她一句“没钱”堵了回去。
后来,也不知怎地,没人来找她了。
她乐得清静,自然不会去多事。
至于明香附那边,甜甜蜜蜜了不到一个月,又打起来了。
家暴和出轨一样,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容忍了第一次,势必就会面对第二次、第三次。
这夜,言萝睡得迷迷糊糊,忽然被对屋的打闹声惊醒,仔细一听,祁家又是砸东西又是嚎啕大哭的,嗓音尖锐至极,吵得人额角青筋突突直跳。
言萝按了按太阳穴,翻了个身,继续睡。
她可没钱再让人讹第二笔了。
睡着睡着,隐隐有急切的呼唤声钻进言萝耳朵里。
“儿子!祁一!”
言萝这下是真清醒了。
是了,她可以不管明香附,可祁一呢?
他还那么小,对她又极为贴心,一有了好吃的就全塞过来,她怎么可以袖手旁观呢?
“老公,不要打了!儿子快跑,快跑啊!”
对屋的喊叫声越来越凄厉,言萝烦躁地揪了揪睡衣领口,翻身下床,趿拉着拖鞋就往外跑。
一打开门,她差点撞上门口的黑影。
借着昏暗的路灯一看,一个瘦巴巴的身影正可怜兮兮地蹲在她家门口。
听到开门声,他抬起头,秀挺的鼻子皱了皱,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言姐姐。”
祁一穿着薄薄的睡衣,抱着自个的膝盖,在夜风中蜷成一团,瑟瑟发抖。
在他清秀可爱的脸颊上,有一个红红的巴掌印。
言萝赶紧把人拽进屋,把门反锁上。
察觉到手下的胳膊在轻微发抖,言萝搓了搓祁一的手背,随手扯过床头的薄毯,盖在祁一肩头,将他整只包住。
“手怎么这么凉?来,披上,姐姐给你烧壶热水暖和一下。”
言萝正要去灶台边烧水,祁一却忽然反手紧紧握住她的手,急切地唤道:“言姐姐!”
“嗯,怎么了?”
祁一咬了咬唇,嗫嚅片刻,小声道:“我……我害怕。”
似乎觉得很不好意思,他说到最后一个字,白皙的面皮微微泛红。
“怕什么?有姐姐在这儿,谁敢欺负你?乖,我就去灶台边烧个水,啊?”
言萝好说歹说,祁一就是不肯撒手,攥住她的力气反而更大了。
“好好好,我不去烧水了,就在这儿陪着你。”言萝叹了一口气,看着他脸上的巴掌印,“脸颊还疼不?”
祁一犹豫一会,摇了摇头。
对屋的打闹声还在继续,甚至愈演愈烈。
言萝看了看挂在墙上的钟表,“十二点多了,你明天是不是还要上学?”
“嗯。”
“你家一时半会安静不下来,要不你就在我这里住一晚吧。”言萝拍了拍单人床。
祁一红着脸问:“我要是占了言姐姐的床,言姐姐睡哪呀?”
“我趴桌上眯一会就成。”
“不行!老师说了,让女孩子为了自个吃苦,那叫吃软饭。”
祁一坚决反对。
那郑重其事的态度,把言萝给逗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