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家发生的一切,自然全部落入了密切关注这家人的言萝眼里。
言萝倚在窗边,端着热气腾腾的瓷杯喝了口茶,摇了摇头。
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真是……畸形的家庭,畸形的教育。
只可惜,苦了祁一那孩子。
人最无法选择的,是自己的出身。
生在这样的家庭,他一定很痛苦吧?
晚上十点,祁一写完作业,准时抱着小枕头去敲言萝的门。
“言姐姐。”
他什么都不必做,只需站在那里,可怜兮兮地喊上一嗓子,言萝就被萌出了一脸血,赶紧闪身,让他进屋。
只不过,这夜,不太寻常。
两人照旧挤在狭窄的单人床上睡得正香,耳边忽然想起粗鲁的敲门声。
“开门,查水表!”
黑暗中,言萝和祁一睁着惺忪的睡眼,对视了一眼。
这么晚了,查什么水表?
“咚、咚、咚——”
敲门声不依不饶地响着。
言萝披着外套下地,警觉地将祁一塞到角落,放下蚊帐,趿拉着拖鞋走到门边,摁亮电灯,扯着嗓子问了一句:“谁啊?”
“查水表的!”
这声音,忒耳熟。
言萝从门后抄起一根扫把藏在身后,拧开了门把。
手电筒的光,直直照进她眼睛,她下意识地抬起胳膊挡在眼前。
“言萝是吗?有人举报你非法拘禁、猥亵儿童。”手电筒往里照了照,聚在蚊帐上。“里边还有人吗?”
“有。”
蚊帐被掀开了一角,祁一怯怯地从毯子里钻出来,露出黑白分明的大眼珠子,模样格外乖巧可爱。
避开强光照射,言萝总算瞅见了敲门人的脸。
嘿,可不是正是前两个多月请她去局子里喝茶的那位妖妖灵同志?
妖妖灵同志皱着眉,一挥手,“带走!”
离开前,言萝眼尖地发现,对屋祁家窗口有人影一晃而过。
短短时间里,二次造访局子。
言萝表现得格外淡定。
“在你家里那小孩叫什么?”妖妖灵同志一边记录,一边严肃地发问。
“他叫祁一,是我家对门祁海、明香附的孩子。”
“祁一是你什么人?”
言萝把“干儿子”仨字咽下去,“就邻居呗!”
“他为什么会出现你家?你的……床上?”妖妖灵神情古怪地道,“半个小时前,祁海报案说孩子失踪了,有人亲眼看到你把孩子带回了家,举报你涉嫌非法拘禁和猥亵儿童,你有什么想说的?”
“……”
言萝费了好大力气解释,自己不是什么诱拐小孩的怪阿姨,而是小孩他喜欢黏着自己,她房间就一张床,祁一又是个小孩子,她也没想那么多。
在另一间屋子对祁一进行负责问话的同志走过来,附在同事耳边耳语了几句,两人才冲言萝招了招手,“行了,没事了,你签个字就可以走了。”
临走前,言萝又被教训了一顿,说孩子不小了,男女有别,她不应该跟孩子睡一张床,瓜田李下,得避嫌。
言萝点点头表示虚心受教。
出了问话室,在外头等着的祁一飞快扑过来,抱住言萝的腰,“言姐姐,你没事儿吧?”
“没事。”言萝抬头,看向畏畏缩缩站在一旁不敢看自己的明香附。
对未成年人进行问话时必须有监护人在场,想必明香附一早就过来了。
人家正牌老妈过来了,她这个老妈子,也该退场了。
言萝对这个位面女主没啥好说的,把祁一这块人形牛皮糖从怀里扯出来,正想回屋困觉,胳膊却被一左一右拉扯住。
左边,是祁一委委屈屈泫然欲泣的可爱脸蛋。
“言姐姐,你是不是讨厌我了?”
右边,是明香附焦急不安的脸庞。
“对、对不起。”
见言萝望过来,她尴尬地松开手,不自在地垂下眼睛。
“你、你帮了我,还替我照顾孩子,我却那么对你,实在不应该。”
言萝冷淡地“哦”了一声,手指安抚地摸摸祁一的脑袋瓜。
明香附鼓起勇气,问:“你能原谅我吗?”
“不能。”言萝回答得很干脆。
“为什么?”明香附意外极了,“你为什么不能大度一点原谅我呢?”
言萝一脸理直气壮,“因为我心眼小啊!”
明香附:“……”
“你这人真奇怪,我为什么一定得原谅你?”
“我已经跟你道歉了呀!”
“你道歉了,我就必须原谅你吗?这是什么逻辑?”言萝乐了,“敢情你老公打你一巴掌,再跟你道歉,你就会原谅他,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啊?”
她原意是想刺明香附一下,没想到明香附居然很赞同地点了点头。
“当然会。他那么清高的一个人,肯低头跟我道歉,我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明香附意识到言萝表情怪怪的,立即替自己的男人辩解,“其实,我老公没你看到的那么不堪,他平时不喝酒的时候,对我还是很好的。”
言萝抽了抽嘴角,无语极了。
她最烦跟这类人打交道了。
平时被渣男欺辱打骂,哭哭啼啼,要死要活。
一旦真有人劝分,这类人便反过来维护渣男,“其实”一句转折,“他平时对我很好”。
一句话,就抵消了所有的伤害。
挨打——道歉——讨好——挨打——道歉——讨好……
打一棍子给一颗糖。
她们永远只记得糖有多甜,却总是轻易就忘了棍子打在身上有多痛。
挨了棍子后吃进嘴里的糖,因为有了两个过于极端的对比,才更显出糖果的香甜怡人。
甚至于,她们打骨子里,已经开始享受这样的恶性循环。
“哦。”言萝没什么同情心地点点头,“既然你喜欢,那你就继续受着呗。”
事情闹得这么大,祁一自然被明香附带回了家。
“怎么样?”
屋里酒气熏天,酒瓶子和烟屁股扔了一地,祁海坐在窗口的单人沙发上,浑浊的目光盯着明香附。
“搞到了多少钱?”
明香附瑟缩了一下,“没、没搞到钱。”
“什么?!”祁海猛地起身,声音高了八个度,“我们举报她非法拘禁、猥亵儿童两个罪名,她肯定会坐牢,没道理她不花钱销案啊?”
明香附下意识地看向祁一。
祁海明白过来,“又是你这个小兔崽子在搞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