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今晚又来了一个。”泼热油的人类将石盆丢在地上,双手叉腰靠在门边,“还是个母的。”
显然,他是拿言萝当成是母兽化的人形了。
言萝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临诸那头蠢兽,老说自己交到了几个人类好朋友,可她怎么听着这个“人类好朋友”的语气,并不像是拿蠢兽当好朋友的态度?
“看来还是没尝够‘掷果盈车’的滋味。”
人类冷笑一声,扯开嗓门大喊一声:“睚眦来啦——”
周遭沉寂的人家立即翻身而起,拿武器的拿武器,没武器的就拿石杯石凳,一拥而至,将言萝与临诸团团围住,举起手上的东西就朝他们砸了过去。
“砸妖兽,砸妖兽!”
“妖兽进村啦,大伙儿快来打妖兽啦!”
“听说这是恶龙的第二个儿子,咱们不如屠了它献祭!”
言萝彻底傻眼了。
说好的人类很“热情”呢?
她不由瞥向临诸。
临诸脸上挂着乐呵呵的傻笑,显然完全没搞清楚状况。
别人拿东西砸他,他非但不生气,反而兴冲冲地捡起砸自己的东西,扭头向言萝炫耀:“你看,他们,都好,喜欢,我的。”
“喜欢你为什么要砸你?”言萝反问。
“因为,当人类,喜欢,一个人时,会朝他,丢果子,呀。他们,砸的,东西,越多,说明,他们,越喜欢,我。”
这头蠢兽……
言萝跟个操碎心的老妈子一样叹了一口气。
她真是高看了蠢兽的智商。
言萝伸手扯着临诸的胳膊,往身后一塞,竭力用自己瘦弱的身躯护住他高大的身体。
她清了清嗓子,面向众人,拿威严的目光冷冷环视一圈。
言萝毕竟是剑宗宗主出身,旁的不说,拿花架子倒拿得挺稳,众人被她这么一扫,莫名倍感压力,纷纷噤了声。
“你们既然知道这是龙之第二子,也不怕欺负了他,他的八个兄弟来找你们寻仇?”
这句话,戳中了众人的死穴。
说到底,他们之所以敢欺辱龙之子,不过是看准了睚眦傻头傻脑的好欺负,三言两语哄得他以为被砸是受到了优待。
睚眦本事如何,他们未曾领教过,自然没底。
但他那八个兄弟,除了大哥囚牛比较温和亲近人类以外,其它哥哥都不是什么好相处的角色。
若九兄弟一同杀上门来……
这谁撑得住啊?
众人瞬间忘了自己也是作孽者之一,不约而同地用谴责的目光望向叫大伙过来的那个人。
那人见状,面上有些挂不住了。
他认定睚眦亲口承认交他这个“好朋友”,睚眦断不会为难自己,强自挺直了腰板,指了指自个拿破布包住的脑袋。
“我们哪敢欺负他?分明是他欺负我好不好!你看看我的头,都被砸成什么样了。”
言萝在来时还存了几分交结的心思,想着要跟人赔礼道歉,现在这点心思早已荡然无存。
“那也是你们教导有加。”她讽刺地笑了两声,“‘掷果盈车’嘛,他朝你扔东西,那是表达他对你的喜欢,正如你们通过拿东西砸他来表达对他的欢迎一样。”
这一茬,说到底存着恶意的人类一方是不占理的。
他们很快又找出了自己占理的一面。
“谁叫睚眦屡次进犯我们村子偷盗伤人!”
“那不是,偷……”临诸缩着肩膀,怯头怯脑地猫在言萝身后,弱弱地反驳,“我有,问过,你们,你们,说不要,我才,拿的。”
言萝说了,“不问而取是为偷”,既然他是问了之后才取的,那便不能算是“偷”了吧?
——临诸的脑回路如上。
言萝被他给气笑了。
嘿,这不成器的东西!
平时怂得跟什么似的,这会子倒想起要辩解了啊。
言萝回头狠狠剜了临诸一眼,再转过头面向人类时,脸上已经挂起了无懈可击的商业微笑。
其变脸速度之快,令临诸佩服不已。
“一码归一码,睚眦拿走的东西,我们自然会双倍奉还。”言萝眸光一冷,冷笑道,“而同样的,你们砸伤他,我们也会双倍地讨回来。”
人群顿时一阵哗然。
“他偷东西,还伤了我们的人,我们为什么不能砸他?这是什么道理?”
“就是就是!”
“喂,你到底是人还是兽啊,怎么帮着兽类说话的?”
言萝伸掌在门扉上狠狠一拍,脆弱的门扉摇摇晃晃了一会儿,复又平静下来。
“什么道理?就是这样的道理!”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道这是啥情况。
正在这时,那泼热油的人类忽然抬头,看着房梁大叫了一声,随即,他就被顷刻间倒塌的房屋淹没了。
“……”
“……”
“……”
言萝收回手掌,和颜悦色地问:“明白了吗?”
兽世,强者为尊。
在没有展现出实力的睚眦面前,众人尚且可以高姿态。
而在轻轻松松一掌即能击垮一座房子的言萝面前,他们就不敢放肆了。
这一掌,若不是落在了门扉上,而是落在了他们脑门上……
这谁挨得住啊?
众人一改先前的轻慢态度,点头如捣蒜:“明白明白!”
言萝这才高贵冷艳地哼了一声,炫酷狂拽地朝临诸丢了一句“我们走”,一手端在身前,一手背在身后,施施然飘远了。
临诸表情茫然,看了一眼村民,又看了一眼被倒塌的房屋压垮的“好朋友”,最终迈开两条健壮的腿,三两步追上了言萝。
“言,言萝……”
“憋说话!”言萝冷冷打断了他的话。
临诸跟小媳妇似的立正站好,不再多嘴,沉默地追着言萝的影子,往树屋的方向走。
他从来没觉得脑婆的背影这么高大伟岸过。
他也敏感地留意到,他俩之间的差距有多大了。
不是人与兽身份上的距离,而是……脑子、气场、本事这些,捉摸不定的东西。
一路上,临诸都在东想西想,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他好自卑哦。
万一脑婆嫌弃他没用,不要他了,怎么办?
过了好一会儿,临诸终于再次听到了言萝的声音。
“村子里有人追出来没?”
“没有。”
“那就好。”
方才还一脸高贵冷艳的言萝,瞬间垮了肩,一秒从女神变为女神经。
原本端在身前的手,此时疯狂地晃来甩去,就跟扭秧歌似的。
“痛痛痛痛痛!艾玛痛死老子了!妈个鸡,那扇门是钢板做的吗!”
这年头,装个逼,真不容易啊。
临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