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时不时还打个嗝。
李香附一手抱着娃,一手轻拍娃的后背,言萝则固定住娃的脑袋,好让护士小姐的针头扎对血管。
“好了。今天打完回去后,记得下个月和下下个月再来输一次液。”
过了好一会,宝宝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疼,再次哭闹起来。
言萝和李香附俩姐妹费了好大力才摁住他,阻止针头跑出来。
没过多久,宝宝哭累了,睡了过去,眼角还挂着泪水。
李香附轻轻拭去他眼角的泪,总算暂时松了一口气。
安静的输液室里,两姐妹对视了一眼。
“谢谢你。”李香附轻声道谢。
“谢什么?”言萝不在乎地摆了摆手,“我们是堂姐妹嘛,互相帮忙,应该的。”
李香附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终于发自内心地认可了这位第一次见的堂妹。
深夜,让人格外容易脆弱。
如果没有堂妹帮忙,她今天夜里抱着不到一个月的婴儿就医,说不定手忙脚乱到会忍不住崩溃大哭。
有太多太多压抑的负面情绪,通过今夜这个口子发酵。
冷漠的婆家,自私的娘家,有也约等于没有的老公……
只有她怀里全心依赖着她的孩子,能给她最后的温暖。
“谢谢你。”李香附重复了一遍,眼睫毛颤了颤,洒下一片水光,“如果没有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言萝笑了笑,没有接话。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依然是沉默的时候居多。可奇异的是,李香附竟不会觉得尴尬了,仿佛在她们之间,哪怕彼此不说话,也总有一些看不见的东西在悄悄流转着。
李香附从小就习惯了作为别人的依靠,也十分享受着成为别人的依靠。
直到今天,她才发现,原来,她也是需要人来依靠的。
只是,很可笑,在她需要一个依靠的时候,她的娘家也好、婆家也罢,甚至于她至亲至密的丈夫,都选择了远远地躲开。只有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堂妹,默默地借出了自己并不宽厚的臂膀。
在一片令人心安的气氛中,李香附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等她再次醒来时,她正靠在一个人的肩头,宝宝的钙液刚好输完了第二瓶,而她依靠着的这个人,正小声唤来护士拔针。
李香附偏过头,看着堂妹近在咫尺的面容,温煦的浅橙色晨光温柔地勾勒出极为秀丽的轮廓。
有那么一瞬间,透过薄薄的晨曦,她依稀窥见了堂妹潜藏在眼底的坚毅,仿佛不会被世间任何苦难所打倒。
真好啊。
“醒了?”察觉到李香附的目光,言萝垂眸瞧了她一眼,弯了弯唇,“正好宝宝也刚输完液,咱们找个店面喝完粥再回家。”
店面是路边随意找的一家苍蝇馆子,深褐色的木质长桌一碰就是满手油腻,早餐也不过是寻常的黑米粥和油条,粥的味道过于寡淡,油条则放久了过于软糯,口感并不怎么好。
可对于李香附来说,这却是她这辈子吃过的最美味的一顿早餐。
尤其看着言萝手足无措地抱着娃大眼瞪小眼的一幕,她甚至忍不住笑出了声。
言萝抽了抽嘴角,脑门上的残念有如实质,“大姐,你吃完了没?吃完了快把你的娃弄走啊喂!”
李香附笑得更欢了,一边说着“对不起”,一边抱过娃。
她也不知道她在笑些什么,只是忽然觉得好笑,一笑就停不下来。
女人之间的友谊一贯来得莫名其妙,经过这一闹,两人之间的关系不知不觉拉近了许多。
只可惜,这种轻松愉悦的气氛,在踏进李家那一刻迎来婆婆的责骂起,就消失殆尽了。
“你一晚上没回来,干什么去了?”
婆婆双手叉腰,面色不虞地瞪着李香附,目光在瞥见跟在李香附身后的言萝时,才记起在外人面前要面子,略略收敛了几分脾气。
“小渔身体不舒服,我带他去医院了。”李香附垂头回答,“昨晚言萝送我们去的。”
“我孙子怎么了?”
“医生说是缺钙。”
“哦。”婆婆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句,就没再放在心上,含糊地嘀咕了一句“败家”,似乎认为儿媳妇仅仅因为孩子缺钙这种小事就去看医生太浪费钱。
言萝目的已经达到,见好就收,借机告辞,婆婆客套地挽留了几句,言萝执意辞行,婆婆就把人送到了楼下,一进门又开始抱怨李香附大惊小怪,一点小事也要看医生,嫌钱太多还是咋。
李香附复述了医生的诊疗结果,还把诊断书拿出来给婆婆看,试图引起婆婆的重视。
想起医生的话,她还一阵后怕,幸亏这次孩子摔到脑袋,她带去看了医生,孩子的脑袋没什么问题,反倒误打误撞查出严重缺钙,及早进行了医治。否则再过一阵子,等发现孩子肢体或智力残缺再来就医,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婆婆随意扫了一眼诊断书,没看懂医生龙飞凤舞的字,也没耐心去搞懂,拉着脸叫儿子起床上班。
婴儿贪睡,吊过水又吃了奶后就泛起了困意,李香附昨晚也没睡好,便带着孩子回卧室睡一会。
魏以舟磨磨蹭蹭地洗漱完穿好衣服,一看时间快迟到了,着急忙慌地穿鞋,婆婆则不住地往他嘴里塞面包、手里塞牛奶,上班前的准备工作,母子俩搞得跟打仗一样鸡飞狗跳。
瞥了一眼静默无声的卧室,婆婆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你老婆倒是睡得香,不像你,天天起早摸黑地上班。”
她不说还好,一说,魏以舟就觉得心里头更加不得劲了。
魏以舟白天带着这股怨气上班,工作分心,出了几次小错误,遭到领导一顿批,原本糟糕的心情更是雪上加霜,下班后又跟朋友去酒吧疯了一把,拖到晚上十点才回家。
按照魏以舟往日的安排,他回家后的行动轨迹非常固定——打游戏、洗漱、继续打游戏打到凌晨两点、睡觉。
但今天,他的固定轨迹被打乱了。
因为,妻子李香附非要跟他谈谈。
“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李香附斟酌着用词,小心翼翼地道,“我上司给我打电话,让我提前结束产假返工……”
休产假期间,李香附能拿到一笔生育津贴,但这笔津贴远远低于她工作期间的实际收入。
最重要的是,现在公司正是缺人的时候,如果她拒绝提前返工,那么最迟等她休完产假,很可能就会收到公司的辞退通知,又或者岗位被新人彻底顶替,她将面临调岗拿基本工资、错失晋升机会等下场。
简言之,只要她还想保住这份工作,她就必须硬着头皮上。
管它什么违法不违法,职场规则谁都懂,规则和法律不一定就能互通。
“那就返呗,正好多赚点奶粉钱,给家里减轻点经济负担。”魏以舟眼皮都没抬,运指如飞地操作着游戏界面。“你在家玩了这么久,也该玩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