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满是药味的大帐之中,时若棠只觉得脑子胀胀的,精神都有些不济了。
看到皇上的头有些许的挪动,时若棠连忙凑过去,“皇上,皇上?”
皇上慢慢的睁开眼睛,一入眼便是一脸憔悴,眼底一片青黑的时若棠,费力的动动手,“朕这是怎么了?”
时若棠眼里含着热泪,激动的看着皇上,“皇上,您可吓死臣妾了……”伏在龙床边上一边留着泪,一边将这三日的情况一一告知皇上。
皇上看着时若棠这般激动的模样,心里说不出的熨帖,到底这个时候还有她陪在自己身边。
“让福成和太医进来吧,你先去休息一下。本就身体不好,怎么能苦熬着呢。”声音虽然虚弱,但是听着却是没有什么大碍。
时若棠念念不舍的看了一眼皇上,“皇上,你可要好好的呀,欢儿和我还等着皇上和我们去江南游玩呢。”倒也不拧着非要留下来,皇上找福成定然有事要问福成,她是不能介入的,做人还是要知趣一点儿。
这一句话一出口,让皇上的眼神更加的柔和。这个时候陪在他身边的人是棠儿,而不是皇后淑妃德妃,这就很能说明一些问题了。
走出龙帐,时若棠松了一口气,慢慢的用帕子擦拭着眼角的泪水。她的激动是真的,毕竟皇上这个时候死了于她于欢儿并无好处,再者皇上对她也还算好,这些年她看了不少的权谋争斗,倒也懂了一些。
时家的灭亡或许真的只是顺应时势,盛极必衰,时家树大根深,注定会成为帝王的眼中钉,灭亡只是早晚的事儿而已。皇上或许只是做了一个帝王该做的事儿,将可能会威胁到南朝的潜在威胁提前灭杀在摇篮里。
她的进宫,项家的陷害加速了皇上灭掉时家的速度。
皇上在围场休息了好十来日便强撑着病体带着众人回了皇宫,京都这段时日并未出什么大乱子。
只是朝中立太子的声音多了起来,毕竟这次皇上出事真的吓到了某些人。若是皇上哪一日再出这样的事情,不若这次幸运一命呜呼了,未曾确立太子,那南朝怎么办?难道便任由两位皇子争抢不休?
时若棠对皇上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看着躺在床上还不忘看奏折的皇上,时若棠眉头微拧,“熠郎的身体才刚好一些,这么辛苦作甚,一点儿也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一脸的不赞同。
皇上抬起头,看着一脸担忧的爱妃,心里暖暖的,伸手负责时若棠的头,“我没事儿。你放心吧,我就看一会儿。”
有这样一个人陪在自己身边,关心自己真好。
晚上皇上躺在床上,已经失眠好几日了,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立太子的事儿。
这次围场出事,虽然没有查到凶手,但是他心里明白恐怕是自己那两个孩子做的,虽不知道是哪个孩子做的,但是他无比确信,那两个孩子对自己都起了狠心。
这样的狠心,让他厌恶和痛苦,若是没有另外的继承人,他是怎么都不会选这两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若是这次自己死了,他们便会召集朝臣来一场对抗,争夺皇位;自己没有死,他们也可以借机生事,利用朝臣和国家逼自己立太子。
如今他虽然被朝臣逼着请着立太子,但是他也不是不可以硬扛着不立太子。可是若是不立太子,他便会与两个孩子彻底的离心,而且他能感觉到他的身体被这次刺杀伤到了根基,恐怕撑不了几年了。
若他不立太子,几年离去之后,棠儿和欢儿怎么办?那两个孩子无论是那一个孩子坐上皇位都不会轻易的放过棠儿和欢儿。
毕竟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宠爱棠儿和欢儿,自己死咬着不立太子,在天下人的眼里恐怕会觉得,他不立太子,便是为了留着太子之位给欢儿。
这样的猜测在他死后会害了棠儿和欢儿。
与其因为心里的芥蒂死咬着不立太子,还不如卖一个好,在这两个孩子之中选一个立为太子,若是得到了太子之位,应该就不会刻意的针对欢儿和棠儿了吧。
若是没有时若棠和南宫欢,这位记仇的皇帝应该会死咬着不立太子,就算心里有了太子的人选,也会写下遗诏藏起来,等到他百年之后才拿出遗诏,让那两个逆子先争得头破血流再说。
可是有了时若棠和南宫欢的存在,这位皇帝也有些投鼠忌器了。
侧过头去,伸手将枕下的香囊掏出来,虽然看不清香囊上的绣样儿,但是手轻轻的在香囊上描绘那个图案,闻着香囊散发出来的淡淡香味,皇上觉得心安的温暖。
每一季时若棠都会为他绣一个香囊,她送的香囊他一个也没有扔,都放在一个小匣子里,如今匣子都快装满了。
皇上曾笑着说过,等他百年之后,那匣子是要陪着他入土的。
将香囊凑近鼻尖,闻着那淡淡的清香,脑子里尽是时若棠的脸。很难想象一个在皇位上坐了二十几年的男人会在四十几岁的时候遇见一个姑娘,并且在她一日一日的陪伴中爱上了那个姑娘。
皇上想,他应该是爱时若棠的吧,她在他心里的位置只比江山低一点点。
伴着那缕清香,皇上渐渐的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御书房里一个人都没有,皇上坐在案桌上翻阅奏折,等到放下批完最后一个奏折才放下笔,甩甩酸疼的手腕儿,脸上是肉眼可见的疲惫。
福成连忙走到他的身旁,将一碗补药放在他的身边,“皇上,这是贵妃娘娘亲自给您熬的,娘娘还嘱咐奴才劝着您一些,让您不要太辛苦了。若是您累到了,娘娘第一个便找奴才的麻烦。”
语气里带着点点笑意,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语调还向上扬了扬,让人听着便想发笑。
皇上闻言果然笑了,一张严肃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声音里也是笑意,“她呀~”
端起补药一口一口的喝下肚子,或许是因为心里因素,他觉得喝下时若棠的补药之后精神都好了许多。
拿起一旁早早便放好的空白圣旨放在面前,拿起御笔,却犹豫了。
“福成啊,你觉得大皇子和三皇子谁更好?”语气淡淡的像是浮在空中一样,没有着力点,有些玄之又玄的味道。
福成的身子弯的更低了,皇上还是皇子时他便跟着他了,一晃这都四十几年了,皇上信他,他了解皇上,这个时候他应该什么都不说,皇上也不是真的在问他。
皇上叹了一口气,似乎有了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