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下午了。
乘着杨四清打电话的功夫,倪裳从包厢里出来,看见那个小马子正在破旧的吧台里打瞌睡,这个戴着回族小帽子的小伙子,她已经是第二次见了。她走过去,小伙子抬起了眼睛,腼腆地看着她笑一笑。
“你们这儿生意很好啊!”她说。
“嗯,还可以,晚上客人多。”
“为什么会晚上生意好呢?”
“晚上镇子上的人都来这里喝酒,吃羊肉。我们这里人都喜欢吃手抓羊肉,喝酒,所以晚上生意好。”
“你认识刚才那个和我们一起吃饭的人?”
“认识,镇子里的人我都认识,尤其是喜欢来这里吃肉喝酒的人。”
“陈炳,你认识吗?”
“认识,他是我们这儿的常客,最近两个月,他几乎三五天就来这里喝一次酒。”
“是陈炳请客吗?”
“大多是他请,偶尔是别人请。”
“哦,是和那个杨四清吗?”
小马子摇头:“不,每次一起喝酒的人都不一样,他朋友多,都是酒友。不过……”
“不过什么?”
“有一个人,好像每次都会在。”
“是谁?”
小马子抬起头,看着倪裳,突然有些诡异地笑笑:“小姐姐,你不认识,说了你也不认识!”
倪裳直直地盯着小马子那双长着长浓密的睫毛的眼睛。
“我想,我能猜到他是谁?”
小马子抿着嘴,笑了笑,又摇摇头。
倪裳转身回了包厢,和蒲松坐下来慢慢地喝茶。
不大一会儿,当一个中等身高,国字脸,留着一点儿圈脸胡须的汉子走进包厢的时候,他楞了一下,然后迅速恢复了平静,看着杨四清。
“四清,叫我吃羊肉,怎么还有别的客人啊?”
杨四清看一眼倪裳,那眼神很明确:人我叫来了,你们看着办!
倪裳说:“我们是田琳的朋友!”
陈炳皱着眉头“哦”了一声,站在门口不动。
蒲松站起身,按着陈炳的肩头:“过来坐,兄弟,见面都是朋友,不要见外,一起吃饭。”
陈炳坐在了椅子里,依然一言不发。
杨四清站起身:“我去上个厕所啊!”
他出了包厢,顺手关上了包厢的门。
随着关门声,陈炳霍然抬起眼:“为什么要找我?你们是干什么的?”
“我们是田琳的朋友!”倪裳微笑说:“我的一个朋友,因为昨晚上一个人的意外死亡,被警察传唤了,那个人叫韩林子,所以,我们想了解一下昨晚的事情,好替我们朋友解释一下。”
“没有什么好解释的。”陈炳面无表情地抬头瞅一眼倪裳,立刻将头掉转到一边:“我刚睡起来,也知道这件事了,韩林子和我们几个兄弟一起喝酒出的事儿,警察了解清楚,肯定会找我们哥几个,该我们的责任,我们肯定要负,这个没毛病,道理我懂,昨晚的酒场子是我吆喝的,我负主要责任,我心里清楚。”
倪裳静静地看着眼前的这个人,他从进门之后,就没有表露过任何的喜怒哀乐,平静地让人感觉到不自然。
“你和韩林子熟吗?”倪裳问。
“不熟,朋友的朋友,酒友!”
“你为什么要叫他们喝酒?”
“变天了,天阴人压抑,屋子里也冷,喝酒热闹,这个男人懂,你们女人不懂。”
“你和陈超关系很好对吗?”
“很好,本家兄弟!”
“田琳是陈超的女人,也是你嫂子?”
“是啊,不过我也不太熟,话都没有说过几句。”
“有人老骚扰她,你知道吗?”
“不太清楚,我不喜欢这些飞短流长的事,都是女人的事情,我一个男人,不关心。”
“你真的不关心?”
“我关心这些干什么?”
倪裳停顿了一会儿:“你和陈超还联系吗?”
“联系,我有时候去看看他,怎么了?你是警察吗?为什么要管这些?”
“陈超会和你说田琳吗?”
“会问啊,毕竟小强是他的儿子,也是我侄子,他最关心的就是这个孩子了。”
“他知道田琳被韩林子骚扰的事儿吗?”
“这个我怎么知道?我说了,我不喜欢关心这些男女间的事情。”
“我只想知道,你和陈超说过这件事吗?不是关心不关心。”
陈炳沉默地看着倪裳,许久说:“没有!”
“你说了谎!”倪裳看着陈炳的眼睛:“你们肯定聊过这件事,你和他一样,对韩林子怀恨在心,恨不得他去死!”
陈炳的眼睛开始紧眯:“不要胡说,警察都不敢这么说!”
“正因为我不是警察,所以我才敢这样说!”倪裳冷冷地说道:“就当是闲聊,因为我就是说你杀人,我也不能把你怎么样!”
“事实是”陈炳冷笑:“我根本就没有想要杀他,我和他根本不熟。”
“不熟吗?”倪裳也冷笑:“既然口口声声说不熟,为什么会经常请他喝酒,而且就在这个餐馆里。”
陈炳紧盯着倪裳的眼神突然跳闪了一下,看向别处:“你怎么知道?”
“我刚了解过,有人证,陈炳,你很聪明,你应该懂得,这个世间,凡发生过的事,都会有人替你记得,这个镇子就这么大。”
“就算我经常请他喝酒,你怎么就能说是我杀了韩林子,我用刀了吗,我下毒了吗?我在他的死亡现场出现过吗?”
倪裳:“就凭你这三个问话,我就能知道,你的反侦查能力该有多强大。”
蒲松在一旁点头:“你以前一定受过警察询问。”
陈炳愣了一下后,突然站起身:“抱歉,你们并不是警察,我为什么要和你们瞎扯,走了!”
“请等一下!”倪裳厉声说。
陈炳转过身看着倪裳,眼里满是轻蔑:“你是侦探电影看多了吧?没事儿找我一个陌生人寻开心,你有什么资格来询问我这些事,我说了,就是警察来问,也得拿出证据来。”
“我没有证据!”倪裳放低了声音,轻轻敲一下桌子:“请坐下来,听我讲一个故事,可好!”
“听故事?”陈炳嘲讽地笑:“好啊,我喜欢听故事,反正今天也是闲着,就听你讲故事给我听,听漂亮的姑娘讲故事,还是很好的,还有肉吃!”
他转身重新坐到了椅子里,顺手抄起一块已经凉了的羊肉,狠狠地撕了一口。
“我给你讲一个概率杀人的故事,你愿意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