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上官锐离开,左仪转头和老丈对上了眼。
左仪笑眯眯的问道:“大人这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急匆匆的。”
老丈仍旧面上和煦,笑着说道:“也不是什么顶重要的事,只是京城里来了消息,消息却送去了长宁府,大人便是去长宁府领旨去了。”
“不对吧,若是有圣旨,不一般都送到各处,怎么豫州的却送去了长宁府?”
左仪好歹在京城混迹多年,这些事还是知道的。
老丈点头,“我也是这么跟大人说的,不过来通知的并非长宁府的人,大人不去不大合适。”
他和上官锐昨夜便接到了消息,上官锐以夜深不好赶路为由,让前来传话的官差留了一夜。
这一夜他们二人便在书房细细推敲了此事,想来必然是有内情的。
不过这圣旨必然也不是假才对。
“老丈说的是,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好多说什么,不过老丈要是不放心,不妨暗中派几个人看看。”
左仪心里总归觉得不大对劲。
老丈哈哈一笑,赞许的看了左仪一眼,本以为眼前这小子跟自家大人会有隔阂,没想到竟还会为大人担忧,不错,不错。
“左大人说的是,老朽这就派人去。”
如此一来便不算是上官锐提防,而是他这个下属担忧而已。
告别老丈,左仪这次没在衙门里闲转,而是径直去了档案房。
里头执勤的书吏知道左仪,忙上前行礼,这可是京城委派的通判大人,虽然品级没有知州大人高,但谁都知道实际握着权利的是这位。
即便他们不是阿谀奉承之辈,也不能给知州大人惹麻烦不是。
“大人想要看什么,告诉小的便可,小的在此处八年有余,对此处熟悉的很,省的浪费大人的时间。”
书吏很殷勤,让左仪先坐下,又赶忙将茶水奉上。
虽然泡的不是什么好茶,可到底有心意在。
“商贾失踪一事,你这里有几份案卷?”
左仪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抬眼笑眯眯的看着书吏,“算了,有多少记录都拿出来,说不定对破案有帮助。”
书吏张了张嘴,听左仪这么说,忙点头说了声好,转身到架子上寻找卷宗。
不过须臾,书吏便抱着三卷走了出来。
“大人,这就是目前所记载的所有了,大人先看看。”
他小心将卷宗放到桌子上,十分恭谨的做了个请的手势。
左仪将茶碗往远处放了放,先拿了左边第一卷打开。
上头记载不是很复杂,只潦草几句,四月中于城南失踪商人一名,所携货物一同消失,价值千金,半月后于城北出没,所问一概不知。
这是第一个失踪的人,当时并没有人觉得这只是一个开始。
左仪继续将卷宗往后翻,在第一段潦草的记录之后竟还多出了许多补充,显然是后来觉得事情蹊跷了又去盘查所得。
他认真看下去,上头记录了官差盘查城北和城南大多数乞丐和百姓,竟然都无人知晓这人究竟什么时候出现的,又是如何出现的。
只有一个人的记录上说了一段话:
他在街口站了约莫一刻钟,看上去挺茫然的,然后一阵鼓声之后,人就像是大梦初醒,后来听说径直去了衙门。
这是城北一个茶寮内的茶客所说,他家就在那附近,闲来无事时常到茶寮找人唠嗑,那一日恰好就在。
左仪暗自记下了那人的名字和住址,心想回头再去看看,这好歹算是一个比较清晰的记录了。
随后其余两卷他也一一翻看,也有几个人目睹了失踪之人的出现,但都已经是在更后头的时候,并不是第一时间。
但后头的卷宗都写的较为详细,比如人在什么地方以何种方式出现,身上所传衣物,甚至连佩戴了什么都一清二楚。
其中有一段这么样描写,说是第一个开始出现神志不清的人时,他手中曾拿着一只月亮糖,是街面上时常会见到的,并不算稀奇。
只是左仪将这枚月亮糖和在大牢里那人说的月神使者想到一起,那可就稀奇了。
而且到现在他都没想清楚,为什么最初的人能清醒着回来,只是忘记了那一段过往,而后头的人却都神志失常了呢。
“有劳了。”
将卷宗重新递回去,左仪起身和书吏颔首一礼,抬脚走了出去。
外头阳光明媚,枝杈上的肥鸟正叫的欢快,想来是吃食足够,心情美丽的很。
左仪就没那么好的心情了,抄着手愁眉苦脸的往前走,衙门里众人都井然有序的忙碌,唯独他有点格格不入。
“听说了吗,牢里那个被家里人接走了。”
“早听说了,昨日大半夜来接的,还听说方才知州大人去了长宁府。”
“这都不算什么,最重要的是那人死了,死在了城外半道上,那处归辖下县衙管,听说县衙倾巢而出,生怕这人命官司顶了脑袋上的乌纱。”
左仪本只是放缓了脚步,这会儿听到,先是一愣,随后干脆出来直接站在那几个说闲话的小吏跟前。
“尸体送去了哪儿?”
小吏一见是新上任的通判大人,刚要行礼就被左仪一把拉住手腕,只追问早间死了的人尸体被送去了哪里。
“大...大人,城外那段路归石县管辖,如今人肯定被带回去了。”
石县紧邻着豫州城,是城下四个下辖县最大的一个,却也是最穷的一个。
从前灾情稍微严重些,都需要其余三个县一同帮忙。
听到石县这个名字,左仪第一个联想到的便是之前闻人清所去的石人镇,她在那里,这尸体难不成送去了那边?
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就问了出来。
小吏点头,“石县县衙便是在石人镇上,如今看着时辰,尸体早该到了县衙了。”
左仪哦了一声就往外走,边走边让人备了快马。
此去石人镇需要半个时辰多,他得尽快。
而石人镇上,几个头发微微有些花白的仵作站在门口,个个伸着脖子朝里看,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刻都不敢眨,生怕错过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