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丈笑着点头,十分高兴,“大人回来了,只是辖下有个县令被扣在了长宁府。”
“该不会是石县的县令吧。”
左仪只是猜测,随口问上那么一句。
哪知道老丈有些惊讶的看着他反问,“左大人怎么知道?”
左仪苦笑一声,“猜测,没想到还真给猜准了。”
他想了想缓缓将今日发生的事情和老丈一一说了遍,只是隐瞒了在地牢外掳走人这件事。
老丈心里惊涛骇浪,知州大人曾说过豫州城水深的很,他们当年初来豫州的时候就曾因此差点丢了性命。
当时还是老知州看在和他曾有过一些渊源的份上帮了他们二人,此后这么多年,他们二人可都谨慎的很。
“如此说来,尸身现在就在咱们衙门里?”
老丈下意识朝停尸房的方向看了眼,又想起之前那几个商贾失踪的案子,虽然也是不小的案子,可到底没闹出人命来。
底下的县城里闹出命案尚且一个头两个大,到了州一级别的衙门里更是不大愿意看到。
毕竟县衙上头压着的也就是州府,而州府上头压着的则是京城里那些贵人。
“嗯,我将人都带了回来。”
左仪点头,死者既然牵扯到他眼下查的案子,无论如何不能放在石县那个地方。
何况这中间还有闻人清,和那个在背后算计的人。
他如今想不到那人究竟想干什么,但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老丈则听到那个都字不由问了句,“大人何意?都,是什么意思?”
“除了尸身之外,我将一只随我游历的闻人仵作一起带了回来,她本是先来豫州找友人叙旧,这次我到石县正好碰上,于是就同我一道回来了。”
这是给闻人清日后出入知州衙门做铺垫,毕竟尸身放在这里,若是闻人清没有一个合情合理的身份,难免会生麻烦。
老丈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很是体贴的说道:“既然是大人的御用仵作,那老朽就上下交代一声,免得有些不长眼的冲撞。”
左仪正是这个意思,当即十分高兴的说了声好。
当日下午左仪就让闻人清来了知州衙门,名正言顺的再一次检验了尸身。
不止如此,衙门里的官差还将死者身份详细告知。
死的这个人名叫马庄,祖籍许州,家中世代经商,到他这一代才颇有些气色,成了许州数一数二的大户。
只是去岁许州大旱,他却将自家囤积的粮食抬价卖出,赚倒是赚了一笔,可时候人人都戳马家脊梁骨。
这次来豫州就是因为在许州他的生意有些停滞不前,且因为囤积居奇那一手烂牌,导致名声也大不如从前。
马庄想着与其如此,倒不如出门搏一搏,也许能给马家博出一个更上层楼的结局。
于是马庄带了几车绸缎到了豫州,才进城没几天就突然在城中消失了,同他一并消失的还有那几车绸缎。
左仪听完此人的来历,不由蹙眉道:“在大灾面前还唯利是图,难怪会有此报应。”
他嘴里这么说着,心里却想着若是宫文柏在场,必然要纠正他的言语。
闻人清跟着点头,“不过此人死的蹊跷,这一弯弦月必然是代表了什么,有人以此图案来下毒,不知道是警告还是挑衅。”
“不管是哪种,他可都成功引起了衙门的注意了。”
左仪好整以暇的靠在门边,他不喜欢太接近尸身,尤其是这尸身在这样的季节里放了两天,味道不可谓不感人。
“除此之外我还有一处新的发现。”
闻人清指了指马庄的肋下一侧,“这里有个很奇怪的撞伤,形成的时间至少有五六天,按照你之前探听到的消息,那个时候他应该还没有出现。”
“这么说撞伤是在他失踪的时候造成的?”
左仪摸着下巴,“还能验出什么?”
只是一处肋骨下的撞伤,非要让人强行验出点什么有些强人所难。
不过左仪信任闻人清的验尸技艺,这句话便只成了寻常问题。
闻人清点头,弯下身凑到那一处仔细闻了闻。
这时节天气有些炎热,虽然不足以晒得让人不想出门,但也绝对不适合存放一个已经死了两天的尸体。
可想而知如今的尸身上有多么刁钻的味道。
可闻人清还是凑近了闻,至少逗留了将近一刻钟才直起身子。
“从味道来辨别,这处有极为细微的酒香,依稀像是桂花酿,如今这时节,桂花酿必然是去岁便存下的,且酒香能在尸身上逗留这么长时间,可想而知这酒的质量。”
绵延悠长,一般的桂花酿可做不到。
左仪思来想去,只想到了施家之前收购的一种桂花酿,那酒便是极为难得的珍品。
从收集桂花和露水便往往需要一整个花季,之后酿造到出窖整整好到这个时节。
所以当年的桂花酿只是来年喝。
只是这酒即便是在施家酒楼里都极为难得,马庄失踪待的地方怎么会有?
想到这里,左仪突然抬眼看向闻人清,与此同时,闻人清也抬眼看着左仪。
两人都想到了一个地方,那便是施家在豫州城的酒窖。
那地方本就人烟稀少,若真是有心将人藏在酒窖里,寻常去搜查还真就搜不到。
“事不宜迟,我回去叫上程宣一起。”
左仪当下就想往外走,却被闻人清叫住,“大人,此事不可操之过急,程公子如今身份尴尬,若是青天白日出门,怕是会惹来麻烦。”
左仪驻足后良久才叹了口气,若追拿程宣的只是衙门的人也就罢了,大不了他打声招呼,或者亮了他的身份便是。
可偏偏这些人只是穿着官服的不明身份之人,这可是让他们防不胜防。
到时候真是遇上了动起手来,那些人可能根本不听解释。
“是我想的不够周全,那就等到晚上再去吧。”
左仪无奈的重新靠在门边上,眼睛在盖着白布的尸身上打了个转,重新落到闻人清身上,“你这鼻子多少年没好好闻出过味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