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仪看着看着叹了口气,只可惜多半时候人都不喜欢这般踏实的日子。
他微微眯着眼睛朝上头看,见自己脑袋上头的树杈上蹲着一只肥嘟嘟的鸟儿,左仪仰头看上去的时候,那鸟也在看他。
小家伙好会挑地方,左仪在心里夸赞一句树杈上的肥鸟,更不忘顺道夸了一下自己。
“大人今日来酒铺是?”
柳娘送走酒肆来拉酒的伙计二人,就瞧见左仪正仰着头朝上看。
在今日明媚的日光下,左仪那张俊俏的脸格外好看,加之这般仰着,倒是把平日里细长且白皙的脖子衬得更加完美。
她自认是见过好看的公子哥的,却没见过左仪这样的。
于是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随即回神,心道幸好左仪没发现。
听到她的问话,左仪这才重新站直了身体,歪着头微微一笑,“自然不是来讨酒的。”
“大人即便是来讨酒的,柳娘也十分欢迎。”柳娘侧身示意左仪到里头坐。
不管是来做什么的,总归不能站在门外这般说话。
左仪没有拒绝,他今日要问的话不适合在门外说。
二人在酒铺里坐定,柳娘便扑闪着一双眼睛看左仪,等着他说出今日来酒铺到底有什么事。
左仪没让她失望,脸上挂着得体的笑,缓缓开口道:“三十帮的一直成谜,不知道柳娘子对此人知道多少?”
柳娘一愣,三十帮的帮主如何,左仪怎么会问到自己头上?
她迟疑一下,摇了摇头,“这个我真不知道,素来只有一些归三十帮管辖的无赖们前来收孝敬钱,此外就再也没见过其余三十帮的成员,更遑论帮主。”
“哦?是吗?”
左仪甩了甩袖子,照旧抄着手笑道:“可我的人却告诉我,这几条街上人人都交了孝敬钱,唯独你这里那些无赖是绕着走,只是后来我来了,才碰巧遇上了仅有那一次收钱的时候。”
事情倒是不难查,只是左仪一直没往哪方面想,直到程宣说起柳娘绝非简单人物。
那时候左仪也只是觉得柳娘利用自己的身份来给自己省了交孝敬钱的麻烦,却没想到远不止此。
左仪话一出口,一双眼睛便盯着柳娘的脸看。
说实在话,柳娘是个面容姣好的女子,即便已过三十,仍风韵犹存。
如今经营酒铺生意,一身打扮十分简单,可仍是掩藏不住窈窕身姿,再加上那一头乌黑柔亮的头发,让人总归想要忍不住多看上两眼。
这样的人配合张夫人,镇上那命案方才没有大的破绽。
毕竟美人都是娇弱的,谁会想到那张樱桃小口竟也能不费吹灰之力的设局杀人。
柳娘面色起初平稳,待听清左仪说了什么之后先是一愣,而后便是愤怒和委屈齐齐爬上了那张俏脸。
“大人此话是什么意思,我与众多商贩都一样,自打入了豫州城开始,这孝敬钱是一分没少交,要不是之前见到了大人,我又实在忍无可忍,也不会拂了那些人的面子,换来日日提心吊胆。”
柳娘说到这里眼圈微微泛红,俨然受了极大的委屈。
“大人若是不相信,大可在周围问上一问,我是不是只交了那一次,那些人是不是只来了那一次。”
她说着眼泪就无声的从脸颊上滑落。
都已经委屈的哭了,却还是倔强的不肯出声,这般情景若是换了任何一个人,八成都会以为自己冤枉了好人。
但左仪并非什么多怜香惜玉的人,倒不是他原先就这样,而是在京城见多了那种眼前柔弱娇女,背后阴毒下死手的女人。
他抄着手坐的十分悠闲,似笑非笑的看着柳娘,像是对峙般等她哭完。
柳娘也是个人物,被左仪这么晒着,她还是一言不发的滚落泪珠,只是滚了一会儿便自己抬手擦了。
“大人今日来要是只为了这个,那我就不奉陪了,柳娘只是一个生意人,日日如履薄冰的维持生计,实在不想惹什么麻烦。”
她的意思很明显,如果左仪怀疑什么,那她大不了什么都做,除了卖酒就是卖酒,这总该可以吧。
然而左仪哪是几句话就能糊弄的,他要认真起来,不弄清楚绝不罢手。
“柳娘子何必如此,我所言即便并非全真,但也不是全假,你我心中都该清楚,豫州城巴掌大的地方,什么样的消息能瞒的一丝不漏?”
左仪笑着站起身几步踱到柳娘跟前,那张俊俏的脸让人怎么看怎么喜欢,可说出的话却令人不大舒适。
“再者你一个女人家,这酒铺的生意一做就是好些年,即便没有张夫人那张酒方,仍是做的有声有色,别说真是靠你一人之力便可以。”
想通程宣说话的之时,左仪就让施家另外几个没怎么露面的伙计查过这间酒铺。
如柳娘子所言,她确实和其他人一样都交了孝敬钱,但不同的是,那些地痞无赖每次都不会拿走酒铺里的其他东西。
而周围商铺里却不同,总会被顺道顺走不少东西。
且前街有一家铺子里的闺女还被调戏过,那闺女虽然有些清秀,可却到底不及柳娘的姿色。
两者稍一结合,不寻常之处就更加明显。
左仪便是在这里生了怀疑,于是一步步查到了柳娘的其余不同之处。
这才发现她并非如自己所言未曾见过出家后的张夫人,反倒二人时常书信来往,偶尔也会约在僻静之处相见。
这本来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为什么要说谎呢?
原因很简单,她们二人的相见会引来有心之人的猜疑,继而发觉出更多不可思议的秘密来。
好巧不巧,左仪就是这个人,不仅如此,左仪还发觉了其中的秘密。
不等柳娘反驳,左仪从怀中拿出一份信来,这信看起来没什么特别,唯一与寻常信笺不同的是,这信奉的左下角上多了一笔,像是不经意笔墨蹭上的痕迹。
柳娘看到这个痕迹的时候,整个人周身的气势就完全不同了,少了许多女子的柔弱,甚至还多了几分犀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