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到了大堂前就驻足不动了,仰着头看着上头写着的正大光明,左仪无端觉得有些讽刺。
外面传的漷县有多惨,可等走到衙门里却见到的是另一幅样子。
“金碧辉煌不过如此。”
左仪低声说了句,脸上的笑有点意味深长。
宫文柏没有回答,而是侧身朝另一侧看去。
左仪察觉到他的目光,随着一道看过去,见是一个干巴巴的男人正疾步走出来,脸上表情十分不耐烦。
“来者何人,竟敢消遣本县令。”
梅大人连人都没看清,就先声开口质问。
左仪抄着手看着梅大人走近,又任由他打量自己,良久才说道:“你想必就是梅大人了吧。”
梅大人目光凌冽,脸上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正是本官,你这刁民竟敢称是本官故人,本官早就孤身一人,何来故人?”
“是不是故人自然得见了才知道。”
左仪笑呵呵的说着,一旁的衙役这才明白自己是被人忽悠了,眼前这俩人根本不是自家县令的故人,那就是骗人的。
梅大人冷哼一声,抬手便要让衙役将人赶出去。
只是他手才抬起来,就直接僵在了半空中。
因为在他眼前出现了一个印章,那章是印在一张纸上,但即便只是如此,梅大人都没敢放肆下去。
他惊疑不定的透过纸张去看左仪,良久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本来脸上已经挂上凶恶的衙役一瞧见自己县令竟然跪了,虽然自己看不懂那张纸上的印章究竟代表着什么,但还是本能跟着跪了下来。
“下官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竟然是岐国公府的公子前来,下官该死。”
梅大人几乎把脑袋低到了地上,完全让人看不见他此刻究竟是个什么表情。
左仪瞧着他,突然恍然大悟般的开口说道:“不好意思,拿错了,是这个。”
他把那张纸收起来,随手拿出自己的官印来。
梅大人这才抬头看了眼,忍不住嘴角又是一阵抽搐,这个官印乃是豫州通判,于他而言,跟岐国公的印章差不了多少。
反正都是顶头上司。
“下官...下官...”
他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眼前这人竟然就是最近闹得满城风雨商贾失踪案的终结者,那个本朝几乎成为传奇的人。
一路平步青云不说,出身还十分富贵。
这两者他要是能占一样,这辈子也就值了。
“行了,我就是来漷县散散心,倒是没发现漷县纪律如此森严。”他颇为欣慰的样子,伸手将梅大人给扶了起来。
梅大人本来心里七上八下的,听左仪这么说,误以为这就是同道中人,竟也点头哈腰的表示应该的。
一行人绕过大堂径直去了后院,后头是梅大人在住。
如他所说,他是孤家寡人一个,没有亲朋好友,整个后院便显得冷清了许多。
“梅大人兢兢业业,如今这漷县遭受此天灾,也真是辛苦大人了。”
左仪一脸惋惜,好好的漷县成了如今的模样,真是让人痛心疾首。
梅大人叹了口气,脸上都是心疼和惭愧,“下官倒是不觉得辛苦,可这漷县的百姓却是真的辛苦,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竟出此怪事。”
他那样子就像是真的忧心百姓。
可是左仪和宫文柏一路走过来,不管是县衙官员还是这个衙门本身,可一点看不出来心疼百姓的意思。
反而穷奢极欲,颇有一种土皇帝当家的意思。
漷县百姓的苦难在这样的人眼里,约莫就是自作孽吧。
“可不事嘛,我也算去的地方不少,却从未听过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大人在漷县这么多年,不知道都查到了什么?”
左仪话锋突然一转,问的话也算直接。
反倒让梅大人没觉得他是刻意在查这件事情,可能只是出于好奇问了一嘴。
于是梅大人一点没隐瞒,想了想说道:“这事儿太过蹊跷,起初县衙里所有人都出去查了个遍,一点没头绪,最后听说之前就出过一个差不多的案子。
这么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真是相同的,且这案子起初是一个人同另一个人说了一句话而生。
可惜那人后来死了,这就死无对证了,也不知道最初说这话的人究竟是谁。”
事情到这里左仪心里的猜测就全对上了,果然两个时隔不算太远的案子是有关联的。
而且看样子第一个案子是一切的开始。
而那个说出那句话的人才是关键。
只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见过那人的人已经死了,如今还能去哪儿找?
左仪沉默不语,梅大人心里不知道为何就觉得没底。
宫文柏见他神色犹疑,便开口说道:“梅大人在漷县任职许久,真是辛苦了,如今我家大人前来此处寻人,不知道梅大人可否能帮忙一二?”
梅大人早就注意到宫文柏的存在,只觉得这书生身上有一股让人可忽略的气质,却又不知道那算什么。
听到他开口说话,梅大人根本没多想,点头应下,“先生说笑了,既然是大人的事情,下官自然要尽力为之。”
随后他问了句所寻何人,宫文柏低声说道:“一个姓阮的商人。”
“阮?”
梅大人似乎很惊讶,似乎有人来寻他家的人是件很稀奇的事情。
左仪被他这一声给吸引了注意力,转头看着他,“怎么?大人认识这户人家?”
“不认识,不认识。”梅大人赶紧摇头,“阮家在咱们漷县那可是有头有脸,寻常人家他们根本不放在眼里。”
想了想又否认道:“不对,别说寻常人家,就是咱们这些县官,他们也是不放在眼里的。”
左仪好奇了,忍不住问道:“如何说?他们家难道不就是个商户人家吗?”
“那可不一样,虽说是商户出身,但架不住人家在京城有人,听说还是个可以手眼通天的大人物,自然可以在县里横着走。”
梅大人说起阮家的时候似乎有一丝愤恨,可又觉得自己惹不起。
总之那语气是又羡慕嫉妒,又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