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联系了程凌音的家人来和她相认,他们没有立刻得到程家的回音,只听到了电话对面撕心裂肺的哭声,是程凌音母亲的,还有听不真切的抽泣声。最后给出答复的是程凌音的弟弟,亲自宣告她死亡的弟弟。
他说,他们会来接她。
程凌音就坐在旁边,听着电话那头陌生的、熟悉的声音交错着,她没有就此发表什么意见,她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她实在是不知道自己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但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她很难过。
警察看着她的脸,心里也是一阵叹息,哪个人知道连家人都放弃她了会不难受呢?
程凌音的身份证现在是无效的,不能去住酒店,也不能去网吧,她那儿也去不了。可是天已经黑了,她的家人就算一刻也不耽搁的赶来,也得等到凌晨才能到,所以她只能在警察局边上的小院子里没有目的、来来回回地走动着打发时间。
憋了半天的余淼淼终于有了和她说话的机会:“程凌音,你还好吗?”她不敢太大声说话,只好靠近程凌音一些压低了声音。
“嗯,没什么不好的。”程凌音坐在木质长椅上抬头看天空,没有星星,路灯也不很亮,她觉得不好看,还不如她草棚里能看到的风景。
余淼淼还能说什么?不能人家都这么说了,还非说人家口是心非,然后强行安慰人家吧。她沉默着,程凌音也不说话,白翼情绪却有点激动。
“丑八怪,我不喜欢你弟弟。”白翼知道这是人类的地盘,他一只鸟是不能说人话的,所以没有过分大声地说话,“要是我姐姐失踪了,我就是找她找个几百年,我也不会放弃的。”
白翼看向余淼淼,想要得到认同,但他只看到余淼淼警告的眼神,让他不准再刺激程凌音。
他当时就不服了,赌气扭头不看余淼淼:“你弟弟肯定不喜欢你这个姐姐,不像我,我最喜欢的就是我姐姐了。”
“我真是谢谢你了,在这个时候还坚持不懈往我心上扎刀子。”程凌音气不打一处来,虽然她对弟弟是有怨言的,但白翼这么说她心情能好才怪。
“丑八怪,你要是也不喜欢你弟弟了,你就不回去呗,天地那么广阔,去哪里不好?”白翼心里真是这么想的,在他看来程凌音的家人和他们族里的同类都一样,他们不稀罕他,他还不稀罕他们呢!反正他有姐姐就好了。
“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我弟弟咯?我很喜欢他。就算他心里已经不承认我这个姐姐了,我还是很喜欢他。我问你,假如你犯错了,你姐姐会不喜欢你吗?”程凌音是怪她弟弟的,可是她也做不到恨他,毕竟是亲弟弟,她看着长大的弟弟,从小就是她小尾巴的弟弟,她宠了疼了十几年的弟弟。
所以,即便他伤害了她,她也不会恨他,舍不得恨他。
“我姐姐怎么可能不喜欢我!你别胡说!”白翼跳脚,他不喜欢这种假设,他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所以说啊,白翼……等等,白翼?”程凌音突然意识到一个很重要,但一直被她忽略的事实。“你会说话?”
“哼,我当然会!”白翼骄傲地抬起了头,心里嫌弃地想:丑八怪不仅丑,还傻,现在才发现,脑子肯定不好使!
程凌音看向余淼淼,希望可以从她这里知道为什么会这样。看到她的注意力成功被转移,虽然这方法刺激了点,但好歹结果是好的不是吗?余淼淼勉强给白翼一个眼神:干的不错。
白翼:哼哼。
“小翼这段时间修炼进步很大,修为达到了可以开口说话的程度。不过,我猜他更早的时候就会说了的,只是一直憋着准备放大招。话说之前他就开过一次口,你没发现?”一看白翼闪烁的眼神,余淼淼就知道她是猜中了,这个小破孩儿还有小秘密。
“是吗?”程凌音若有所思,她在回想之前白翼的表现,可惜她像是失忆了一样,白翼有没有说过话之类的事情,她一点儿也不记得。
“丑八怪,你要不和我们去修炼吧!我母亲说过,修炼到一定程度是可以飞升的,我父亲还说过仙界很好,想要什么都可以有。等我修炼有成飞升了,我就去仙界许愿要父亲和母亲都回来!”白翼一脸向往,余淼淼不忍告诉他,就算去了仙界,他的父母也回不来了。
“你父母……”程凌音从没听白翼和余淼淼提起过他们的父母,听白翼的话,她隐约有点不好的猜测。
“他们回归天空之神的怀抱了。”白翼说起这话脸上没有悲伤,只是有些落寞,看起来仿佛他的父母只是出了趟远门,暂时回不来而已。
但程凌音知道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看余淼淼的表情就知道了。他们恐怕是过世了吧,白小羽这个做姐姐的把这么愚蠢的白翼拉扯大真是太不容易了。
“白翼,你刚才说如果白小羽失踪了,你就是找她几百年也不会放弃,但问题是你能活得那么久吗?”程凌音笑得戏谑,她还以为她抓着白翼的痛处了。她真以为白翼他们和普通鸟类一样寿命不长。
“当然,我今年三百岁出头,姐姐说我还小呢,肯定还能活很久很久!”白翼现在差不多也就和人类十三四的小孩儿大,确实是个小孩儿。
但对于程凌音来说,这个年纪着实吓人了一点:“多少?三百岁?!”最后一个字破音了还拉得长长的。
白翼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程凌音多么希望余淼淼告诉她,白翼这破小孩儿在说谎,但余淼淼却是点点头:“小翼没说错,我也过了五百岁了。”人类和妖怪的年龄可不能一概而论。
程凌音被这俩妖怪的年龄吓得不清,看向他们的眼神都变了。
气氛正尴尬着,一道温和且富有磁性的男声打破了这气氛:“抱歉,打扰一下。”
他们仨一齐抬头看过去,一个穿着黑色中山装,戴着单片眼睛的男人自己推着轮椅朝他们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