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来接你的人。”这句话已经说过一次,第一次的时候严非渊没有在意,第二次的时候,严非渊不在意都不行。
这句话说出来,就好像是按下了什么开关一样,阴惨惨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过来,那声音宛若是万鬼哭嚎,饶是身体强悍如严非渊都有些受不住。
随着这凄惨的嚎叫声来的事极致的冰寒。严非渊只感觉四肢百骸都被冰给冻了一样,但是这种寒冷又不同于一般,倒是有点像幽冥火的阴寒。
“带你去你该去的地方”男子睁开眼睛,手指以极缓的速度厄向严非渊的咽喉。
严非渊只感觉面前有山山水水向他压过来,他努力的想要逃开,但是他越挣扎,束缚在他身上的东西就越紧,就好像要将他生生的勒死一样。
无论是谁,无论如何,都逃不过的劫难。男子回想起这句话,看着严非渊的目光带了点情绪,却也是转瞬即逝。
他的目光又变的无喜无悲,看着严非渊就像是在看路边的一颗草,严非渊眼见着就要被他带走。
却是——
无名剑照着男子的手指狠狠的砍了下去!
男子的手指被砍断了,似乎有些意外,一时之间竟然没有动作。
“吾主,不要挣扎。”无名剑的声音透过嘈杂的声音,清晰的在严非渊脑海响起。
“嗯?”双眼迷茫的严非渊歪头,有什么……他似乎听见了什么。
“吾主,不要挣扎,仔细的感受”
“感受你身边的空气,不要被外界所干扰,想想你是谁,想想刚刚发生了什么。”
“感受……”
“对,感受。你被那个家伙迷惑了。”
……迷惑了?我——被迷惑了?他僵硬的转过头,看见的是什么——
那张脸……那是他的脸。在那个男人脸上是他的脸。
不,不是这样,严非渊突然看见那男人的衣服,看见那衣服上的水渍。
那不是他。
他被迷惑了!意识到这件事情之后,严非渊清醒过来。
“感受,你让我感受什么?”他依旧能够感觉到四周压迫的力量,似乎要将他撕碎一样的力道。
无名剑不在说话了。
严非渊静下心来,龙魂,刚刚男人说过这两个字,他看不见,那么,在撕扯他的是不是龙魂?
这猜测让他有一瞬间想要发狂,龙魂,龙的魂魄,这是说他的亲人在伤害他?!怎么可能。
发现自己情绪不对,严非渊很快就念起清心诀,念了有一半的时候他慢慢的平静下来。也不在挣扎。
“龙……”他喃喃自语,抬起手。
这双手白皙修长,是一双很好看的手。手腕处有淡青色的血管,里面流动这他的血。
严非渊盯着自己的手出神“你说,这里的是不是龙——?”
自然没有人回答他。
然后他割破了自己的血管。
猩红的血液一流出来,严非渊身上的压力就小了很多,他看着四周,虽然他什么都看不见,但是他可以想的出来。
他族人的灵魂正在吸食他的鲜血。
龙族霸道,龙族的鲜血也一样霸道,一般的鬼物遇见龙血必然退避三尺,只有龙可以吸食龙族的血。
等到他手上的痕迹消失的时候,他身边的压力完全消失了。
一直困扰他的哭豪之声也消失了。
四周重新变得平静起来,严非渊隐隐约约听见一声谢谢,这声音不真切,但是他却是很高兴,就好像是有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放下了一样。
解决完这件事情,他才有时间去关心那个男人,也是这里唯一一个人。
他看着傀儡一样的男人,开始认真起来,他大意了。
刚刚看男人似乎要告诉他他所想知道的事情了,他便是放下了心神,谁知道竟然着了道。
在那男人一只眼睛睁开,一只眼睛闭上的时候就被迷惑了。
“赤水之北,有章尾山,有神,人面蛇身,其瞑乃晦,其视乃明,是烛九阴,是谓烛龙。”
“但是龙族早在万年之前就已经消失,你不可能是烛龙——”
“掌握时间之力,但这世间最后一只掌握时间的帝江兽已经死去,你更不可能是帝江——”
他目光灼灼的看着面前的男人,所以你到底是谁?!
男子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严非渊的影子。“我不过是个守墓人罢了”他的声音带着万古的孤寂和沧桑,明明没有什么特殊的气息波动,甚至是有些淡漠的说出来这句话,但是严非渊就是觉得心里生疼。
这种感觉说不出来,就跟有什么极为重要的东西从身边离开了一样。
“你说的守墓,难道这里是——”他不敢相信。
“没有任何一个种族可以逃脱时间的法则,亿万年前众神陨落,万年之前,龙族也步入了神的后尘。”
“但是——你是不一样的。”男人看着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
“龙族……真的已经不存在了吗?”守墓,龙魂,严非渊自然可以猜到这里是什么地方。
龙冢。
“你跟我来吧”男人说完便兀自往前走,严非渊虽然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是还是乖乖的跟了上去。
虽然这个男人在一开始就好像要坑他,刚刚更是想要对他出手,他就是觉得要是不跟着的话,他会后悔。因为他是龙,这里是龙冢,而这个一直坑他的男人,是龙冢的守墓人。
他们走一步,白色的雾就浓郁一分,严非渊只能看见男人的背影。
他越走心越疼,生疼生疼的,明明眼前什么都没有,没有龙族巨大的身躯,没有一具具的龙族的尸骸,但是在这空间之内,在所有的一切,包括这空气,似乎都有龙族的影子。
看不见的地面,白色的雾,以及严非渊刚开始所看见的湖泊和河流,就连那天幕与青色的月亮,似乎都有龙的影子。
“你想的不错,这里本来是有无数龙族的尸骸的,不过……岁月已经将所有的一切都带走了。”
“带走……”
“人死后会变成一肧黄土,龙族也一样。可能要的时间长一点,但是总会消失的,变成黄土,变成空气,变成尘埃,变成这里的一切,你所看见的,看不见的,都有他们的痕迹。”
是吗……
“为什么——”他记忆中的龙族何其强大,怎么可能这么简单的就死亡,而且是灭族一样的全部死亡。
没有任何文字记录,没有一个人知道为什么,甚至是如今,已经有很多的人忘记了曾经有这个种族,忘记了这个曾经是一方霸主的种族。
男人摇摇头。
停下,他们来到了湖泊前。
严非渊看不见,不过空气中的湿气却是不会认错。
“这里熟悉吗?”
“在我的记忆中,龙族曾经有一个地方是被长辈们耳提面命不能靠近的地方,这里就是吧。”
“这里是转生池。”
“转生池?”
“你的父皇带着所有皇室子弟用毕生精血所化,为了你。”
——我?
严非渊不解,他虽然看见了他皇兄的画像,心中有些猜测,但是听见这种言论还是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他的父皇是龙族的领袖,掌控龙族数万年,何其强大,就是他的父皇的一滴精血,经过了上万年的时间,依旧可以挡住朱雀的攻击,这转生池……
“是不是我的族人可以在这里转生?”若是如此,父皇当真是为族人负责。
虽然龙族皇室血脉不在,但至少若是能从转生池里走出龙来,他们也就不算灭绝。
男子摇摇头。
“那——”
“你那父皇……和你的皇兄在陨落之前一直在叫你的名字。”
严非渊不言,只看着男人。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你肯定怨过你父皇……”
“他说他对不起你,他说他会补偿你。”
男子的声音变得悲切,趁着那瑟瑟的寒风,空气都静默了。
够了!过去的一切他都忘了,为什么在提?!
“他跟我说他很后悔拿你的身体去换龙族千年的气运,他很后悔生生的将你的身体和灵魂剥离,让你经受那样的疼痛,让你一个孩子去承受本应该是龙族,是他应该承受的东西。”
“他说你从那以后就不喜欢说话,不喜欢回家,不喜欢面对他,就算是他在怎么逗你笑,你都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他很后悔,他说他该补偿你了。”
“所以——”
白雾散去,一眼难以看到头的湖泊出现在他们面前,男子随手一指,严非渊看见那湖泊开始变小,越来越小。
“你在干什么!”转生池这种东西可是有限制的。
它的大小代表了能够转生的数量,他这样,岂不是……
能够转生的龙族会少很多?!
但是严非渊并不能阻止,他身边又出现了压制他的力量,但是跟之前不一样,这种力量很是轻柔,甚至有一双手在抚摸他的后背,在安慰他,让他不要动。
那湖泊变的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严非渊的心也越来越凉,龙皇到底想干什么?!
他甚至是都不在叫父皇,足见这件事对他的打击之大。
他自然不会认为这一切是面前的男人搞得鬼,再怎么样,龙族的转生池也不是一个守墓人可以控制的。
必然是龙皇做了什么。
到了最后,那转生池只剩下一丈大小,只能够一个人转生。
然后严非渊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力量在推他。
他眉头一皱,下一刻就被推到了转生池之内。大量的灵力四面八方的涌了过来,严非渊只觉的自己就要被撑爆了。
倒是他识海中的炼神决双眼放光的看着疯狂涌进严非渊身体中的灵力,开始散发出融融的光晕来。
灵力在被严非渊吸进身体之后,瞬间就被炼魂决吸收了。
与此同时,严非渊的灵魂也越来越凝实。
是的,在这里的是严非渊的灵魂,残缺不全的灵魂。
包括严非渊的鲜血和他所感觉到的一切都是设定好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严非渊的灵魂越来越凝实,灵魂强度越来越强,雷劫——开始了。
这雷劫不是一般的雷劫,而是严非渊前世身死之际面临的恐怖雷劫。
但那雷劫在接触到严非渊之前,一直巨大的爪子抓住了雷光。
巨大的吼声响彻云霄,金龙从转生池飞出来,爪子挡住了严非渊的雷劫。
接下来每一道雷劫就有一条龙飞出来,将一道道雷抵消。
但是严非渊分明感觉到了灵魂修为的增长,就好像面对雷劫的不是从转生池中飞出来的龙,而是严非渊一样。
最后一道雷……过去了。
严非渊只感觉头脑清明,金色的光照了下来,严非渊用尽了力气才让自己没有被这实力增长的快感冲昏头脑。
“灵魂境界——金仙。”男人的声音响了起来。
“集全族之力,终于出现了一个金仙……我等了很久。”
男人欣慰的笑笑,随后消失了,慢慢的变的透明。
严非渊伸手想要抓住他,想要问他,但是什么都没有了。
这片世界最后一个人也离开了。
转生池也消失了,出现在严非渊面前的是那条河——忘川河。
一个又一个灵魂走过去,严非渊分明看见了他的父皇,和他玩世不恭的皇兄。
他们……投胎去了。
从此之后,再也没有龙族,没有龙皇,他……只剩下一个人了。
巨大的失落砸在他心头,瑟瑟的,不想动。
他们嘴角的笑如此美好,但是严非渊却笑不出来。
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他第一次感觉到了……这片世界……再也没有了他的亲人。再也没有了。
他能感觉他现在很强,比以往都强,只要他动一动念头就可以从这里出去,但是他却迈不动步,就像是扎根在这里一样,他动不了,也不想动。
“长安,好好的活下去,带着父亲的份一起”长安是他的乳名,从他记事起就没有人叫过了。
“小皇弟,要加油啊~”还是这样让人想打他啊,皇兄。
眼前是父皇面无表情的剥下他的身体的一幕,但是越来越模糊了,记得的只有他带着自己飞,陪自己玩……还有年幼的时候欢乐的一幕。
还有皇兄,小时候逗他笑的皇兄,长大了帮他背黑锅的皇兄……
还有……大婚前夕拉着他喝酒的皇兄。
你们要走了啊……真的不在看我了啊。
“回来”严非渊说。
“我不走啊……”
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