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老早有准备,法杖一挥,凭空生出一道屏障,挡住吹向苏老爷的热流,可在外面候着的仆人,可就遭了殃。
肉眼可见的空间波荡席卷而来,燎得厅内的木制家具“嘎嘎”作响,眨眼间便冲到门口,几名下人来不及反应,灼热之感烧到脸上,随后便被掀得四仰八叉。
刘德被热浪封住了眼睛,下意识地向旁边一捞,一把抓住什么东西,将将停住身子。
直至热气消退,他这才睁开眼睛,长松口气,悻悻地向上看去,只见到赵管家那张凛若冰霜的脸,正低头死死地盯着自己。
刘德目瞪口呆,缓缓松开抓着赵管家胳膊的手,气愤尴尬到了极点。
“赵管家,我......”
“你给我老老实实在这站着!”赵管家强压下怒气,狠狠瞪了刘德一眼,随即又将目光投向了屋内,似乎根本没有发觉赵九五那张见了鬼的表情。
刘德咧着嘴,沉默地低下头,心惊之下也忘了思考为什么院落之中,只有赵管家佁然不动。
“如此燥热的气息,这一味丹药绝对能够挤进黄阶丹药之列啊!恭喜静老丹道精进。尚不知此丹名为何物啊?”
大堂之内,苏老爷依旧笑脸相迎,并未因为静老的行事莽撞而撕破脸面。
“先允许老夫卖个关子。苏老爷学识渊博,可否劳烦您辨识一下此丹的成分呢?”
“哦?”苏老一愣,随后笑了笑,说道,“那老夫可就班门弄斧了。”
苏家世代经商,做的都是药材的生意,除去凡间药物之外,也会常备灵药以供玄士挑选,所以历任家主对于世间的大小药材,可以称得上是如数家珍。
苏老爷拿起丹盒,却并未打开,而是在接缝处嗅了一下,随即大惊失色:“这,怎么可能?”
他惊呼出声,皱着眉头看向静老,静老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苏老爷继续。
苏老爷闭起眼睛,细细分辨起来。
“慕萱草根,紫芦荟汁,龙鱼腥叶,嗯......有一丝青骨参的味道,年份至少是五十年以上啊。”
苏老爷抬起头,不可置信地望着静老:“这副丹药......究竟是如何炼成?为什么药材皆为木性药材,可却散发着浓郁的燥热灵气?火木两者很难共存,难不成,此丹已至玄阶!?”
“苏老爷果然是药界大家,仅仅凭着闻嗅便可将药材辨个大概。只是这副丹药,并非玄阶,只是黄阶下品,鱼骨青参丹......”
“不可能!青参丹乃是木系丹药,可这副丹药明明散发着的是火属性灵气!”苏老爷打断道,“静老莫要玩笑!”
“苏老爷莫急,这的确是鱼骨青参丹,并且是老夫昨夜亲自炼制,距今相隔不过几个时辰。只不过在炼制过程中出了一点意外。”
静老接过丹药,放在了手中。
“昨日三更时分,老夫正在九参堂的其中一间炼丹房中炼制丹药,炼丹房的位置与苏府相隔不远。您也知道,像我等炼药师,修为不够,炼制高品灵丹便需借助阵法之效。昨夜老夫如往常一般,开启聚灵阵,汲取木属性灵气作为药引,可这聚灵阵却突生异变,在聚起的木属性灵气之内,夹杂了一丝暴躁的火属性灵气,一同灌入了炼丹炉。“
“这丹药内的所有珍贵之物,都成了这无名火的木柴,虽然没有完全烧毁,可却变成了这不伦不类的垃圾,空有其表但毫无药用之能。”
说到这里,他打开了手中的小盒,盒中是一枚青红色的丹药,表面凹凸不平。
静老将其拿起,用力一捻,随着丹药的破裂,一道火气猛然窜出,静老不动声色,火气渐渐消散,在他的手心只留下一缕灰烬。
”老夫连夜请来阵法师检查,得到的结果却是毫无问题,既然阵法无错,那老夫便猜测,这异象,可能与聚灵阵周边的灵气有关。“
刘德听着屋内的话,心中突生一丝怪异,他皱起眉头,小声念叨起来:”火木无法共存......那水火......应该是水克火才对......“
刘德兀自嘀咕着,突然感觉到后背一凉,抬头看去,见赵管家瞪着他,示意不要出声。
刘德忙捂住嘴,向屋内继续看去。
“从早些时候,老夫听闻苏夫人逝世,便一直在思考这二者之间的关系,直到刚刚探查您的身体,从中感知到一股极其难缠的燥热气息,这才终于敢断定,想必昨夜行刺苏老爷之人,一定修行的是火属性玄力。
苏老爷皱着眉头,良久,说道:“不知静老是否有所猜测?”
“赤桥城内玄士虽说不少,但施法之势能够更改周遭灵气,至少也是感光期强者,必定是成名在外。想来,若是昨日行凶并未得逞,极有可能会东窗事发,若是城中玄士,应该不会如此贸然。所以老夫猜测,昨夜闯入苏府的歹徒应该是城外之人。”
刘德在门口细细听着,不免咂舌——这推理,简直是漏洞百出,先不说那些关于火属性和木属性的信息知否属实,通过这一点便推断歹徒来自城外,未免也太想当然了,倘若歹徒正是利用了这种思维,岂不得逞?
刘德心想,苏老爷如此老谋深算,必定不会认同,若是撕破脸皮,可有的看了......
“静老,您的意思是,凶手是借着近几日的入城大潮,进城行凶?”苏老爷沉吟片刻,开口说道。
“极有可能。”
半晌过后,苏老爷竟在苏武的搀扶下缓缓站起,对静老弯腰一拜:“静老,您所说的对老夫意义重大,援手之恩,涌泉相报,我苏富盛在此谢过!请您稍作等候,老夫亲自去取药。”
“哦?!苏老爷,此话当真?”静老惊喜交加,一下站了起来,又自觉失态,扫了扫衣襟,不过这一张老脸上可是笑意满盈。
苏老爷向其再次作揖,吩咐苏武在此照看客人,赵管家快步走来,搀扶着离开了厅堂。
两旁的下人纷纷行礼,刘德同样是低着头,可这表情却是目瞪口呆,诧异万分。
过了差不多半柱香的功夫,赵管家护在身边,苏老爷手中端着一盏玉盒,缓步登堂。
静老远远看见,顿时面露喜色,起身迎向苏老爷:“苏老爷您贵体有恙,还亲身为我取药,哎哟真是折煞老夫了。”
“无妨无妨。这药珍贵非凡,若是别人代拿老夫还有些不太放心。静老为亡妻之事特意前来,老夫本就该躬身践行才是。您且现行过目。”
静老喜上眉梢,又出言推脱几句,才郑重其事地接过玉盒,手放于其上,用玄力感知片刻,满意地点了点头:“确是阎皇草无疑。苏老爷费心了,还用这白玉盒储存。”
“静老言重。”
“今后若是有用得上老夫之事,苏老爷可切莫客气,直接言明即可,老夫也好答谢这赐药之恩。”
说罢,静老便起身告辞,在赵管家的恭送之下,离开了苏府。
苏老爷前一刻还在笑脸相送,待静老在视线中消失,下一刻便无比疲惫地叹了口气,眉眼中透着一丝无奈。
“爹,静老走了?”苏武不知在何处躲藏,见静老离开,快步跑了进来。
“武儿,你今天太失礼了。”苏老爷面露愠色,责怪道。
苏武一心想着静老提供的线索,充耳不闻苏老爷的指责,再次问道:“爹,静老说什么了,昨晚的歹徒身份有眉目了么?”
苏老爷却不急不缓,端起茶杯抿了两口:“静老说的,还有待检验。”
“不可能!”苏武却是急不可耐,恨不得现在就要去将歹徒捉拿归案:“爹,您都把阎皇草交给他了!若是真假不知,您怎么可能做这么亏本的买卖!一定是什么非常重要的线索!”
“少爷,老爷他......”
“武儿,静老所言是否属实,还需要一些时间才能证实,此事你爹我会全权负责。你要做的,就是安心准备两天之后的赤桥学府新生测验。这也是你娘生前的心愿。”
苏老爷打断了赵管家的劝说,词严义正地对苏武说道。
“爹!我娘出了这种事,我还怎么可能安心前往赤桥学府,更何况四年前已经失败过一次了!我都想好了,若是我娘大仇不报,我誓不成家立业!”
“武儿,你胡闹!......咳咳咳!”
苏老爷勃然大怒,剧烈咳嗽起来,苏武见状不敢多说,急忙向前轻轻顺着苏老爷的后背,赵管家奉上温茶,苏老爷渐渐平息咳嗽,只是眼中的怒火却丝毫没有减弱。
“武儿,你怎么如此不听话!你知不知道为了这个入学测试,我和你娘做了多少努力!你,你,你太不孝了!”
“老爷,少爷也是念母心切,您万万不可动了肝火。少爷,老爷和夫人对你从始至终都是万分信任,若是能进入赤桥学府,夫人在天之灵也可以安息啊。”
苏武默然低下了头,两行热泪从眼眶中滑落,滴在地上。
“武儿,你的心意爹和娘都理解。爹向你承诺,杀害你娘的凶手绝对会找到,你安心上学,若是你今后被仇恨冲昏头脑,待爹百年之后,又有何脸面见你娘,你娘又怎会安息?”
苏武闻言,抬起头,用力抹去泪水:“爹,我答应您,我去赤桥学府再试一次!但是您要告诉我,静老到底说的什么?”
苏老爷和赵管家对视一眼,后者叹了口气,说道:“歹人是一名修炼火属功法的玄士,并且极有可能非本城人士。”
“既然事态已经如此明朗,为什么无人通知律刑司!?我这就去,让他们彻查所有外城之人......“
“真是个大傻子。”
苏武正说着,突然一个极其轻微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出,在场几人闻言一愣,往门外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