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德心中后悔万分,紧张之下,手也开始不听使唤,扒拉半天,半个树枝也没掰下来。
“你敢想跑!”
苏武哪里知道刘德的心事,快步上前,一把抓住后者的衣领,往后一使劲,将其摔倒在地。
二人在堂下再度纠缠起来,苏老爷和赵管家却并未理会,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低声说了起来。
“老爷,您确定要将此事言明?依老奴所见,倒不如趁少爷一知半解,直接将其轰出,谅他一个黄口小儿,说出去也无人相信。”
苏老爷却摇了摇头:“素绢专门为武儿所选之人,若是泯然众人,才是坏事。这小娃不说出身,脑瓜还真是机灵,将其轰走,没准他生出抵触之心,再想拉回来,可就难了。“
“可是老爷,此时若将事情原委告知武儿,极有可能引出更多意外啊?倒不如先瞒过这几天,等大事完成,再告诉他也不迟啊?”
“意外?我们费力遮掩,躲躲藏藏,如今不照样出了意外?我们能尽人事,可天命谁人知?”
苏老爷苦笑着摇了摇头,随即冲着堂下大声呵斥道:“胡闹!大堂之上成何体统!”
苏老爷定下心神,坐直身子,赵管家立在一旁,表情上看不出半点异样。
堂上的两个男孩闻言停下了动作。
苏武仗着身高几分,按着刘德的肩膀使之动弹不得,对苏老爷说道:“爹,这小子想跑!”
“那个,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刚才真的是胡说八道的!我一派胡言,胡言乱语,胡搅蛮缠,胡......老爷,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胡老爷?他住东十八里店,老夫可不是什么胡老爷。”苏老爷罕见地笑了笑。
“刘德,你真是胆大包天啊,直到现在还满嘴胡言!”赵管家在一旁指责道。
“没有没有,我都是瞎猜的。”
刘德一边说着,一边冲赵管家使着眼色,经验值的事情他没有想清楚,所以只能先不作兑换,当今之际,他只想将这件事搪塞过去,按照之前赵管家的意思隐瞒住,可他不知道,赵管家和苏老爷二人已悄然改变了主意。
“那要不要我去问问九五,你们究竟都查了些什么?”赵管家一脸玩味地看着他。
“您和九五这么熟啊......”刘德突然有一丝不祥的预感。
“是挺熟的,我是他爹,他是我儿子。”
话音刚落,刘德目瞪口呆。
赵九五?赵管家?
九五是赵管家的儿子?
九五他爹是玄士?
刘德呆愣半天,终于明白过来:“那九五带我进来的事,您早都知道啊?”
“若非我不想让他失去他交的唯一一个朋友,又怎会任由他带你进府,谁知道你们竟然如此胡闹!”
“哎!我早该想到的!我还以为苏府这管理也太差劲了......诶苏老爷我不是说您啊!”
刘德拍了下脑门,自言自语起来,突然又自知语失,急忙向苏老爷解释道。
苏老爷面色如常,问向刘德:“小子,说说吧,你究竟知道些什么?”
刘德叹了口气,环顾在场几人,缓缓说道:“刚刚那个静老说苏老爷受的伤是火系玄力所致,老爷并未寻医问药,所以不知情。”
“不说赵管家您本身就是一名玄士,我和九五在院子中看到仆人撒了一碗药,九五言明这药治的是火毒入体之类的温热病,如此来看,苏老爷其实早已知道伤势的情况,这未免有些揣着明白装糊涂了。”
刘德侃侃而谈,却未看到苏老爷主仆二人的表情愈发震惊。
“况且,我去过夫人的卧房......”刘德说的兴起,苏老爷听到这话,脸色有些不善,他见状急忙开口解释,“是九五帮我进去的!”
对不起了九五,实在是情势所迫啊。
“刘德,你继续说!”
“夫人卧房的桌上,摆放着一盆桦南植,九五说此物散发的香气有凝神静气的功效。只是这种花有一个特点......”
听到这里,苏老爷一拍膝盖,恍然大悟。
“九五说,此物只能在灵气均衡之地生长;若是灵气浓厚狂躁,或是单一属性独大,甚至在这花旁边有人修炼运功,调动天地灵气,它都活不了。这就不对了,苏夫人被修炼火系功法之人所害,并且是尸骨无存,按理说绝不会半点灵气都不外泄,可这盆桦南植却依旧是枝繁叶茂,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难道说当时出现了两名贼人,一名前去谋害夫人,一名重伤苏老爷?又或者是出现一个双修功法的玄士?可又为何如此重要的线索,苏府张贴出的悬赏告示并未提及此事呢?”
“结合以上几点疑问,这件事便有些蹊跷了。”
。。。
密布的藤蔓遮挡住了外界的一切声音,无论是苏老爷主仆二人,还是一旁的苏武,都是闷声不语。除去刘德的话语声,周围陷入了一种怪异的寂静。
刘德,则丝毫没有感觉不适,不作停顿地将心中所想一一道出。
“为何苏老爷明知歹人线索,却装出一副不知情的面貌来?”
“为何夫人出事之地,却丝毫未出现任何歹人施法的迹象?”
“为何静老提供的线索,明明您早已知晓,却仍然满足了他的要求?”
“我想只有一种可能,就是您打算息事宁人,而且......”
刘德说着,抬起头,这才注意到几个人的表情,毕竟有前车之鉴,便下意识地将之后的话生生咽回了肚子。
在场另外几人都在默默消化刘德说的话,半晌,苏武突然抬头看向苏老爷。
“爹......他说的是真的么?”
“武儿,爹会将此事一一跟你说清楚,你不要着急。”
苏老爷先稳下苏武,转过头问向刘德:“小子,这些事,你都是如何得知?”
刘德搔搔脑袋,“这都是九五告诉我的。”
话音一落,苏老爷却摇了摇头:“有些东西是九五告诉你的,其他的事情呢?”
“只是依照些线索,推理得出的。”
“你仅仅凭借九五那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的草药常识,和你偷听来的只言片语,便将此事推理到这个程度?”苏老爷有些怀疑。
“其实......”刘德有些犹豫,苏老爷以为他要说些什么秘密,竖起了耳朵。
“其实我觉得九五挺厉害的,倒不算是半瓶子吧......”
苏老爷和赵管家对视一眼,无奈苦笑。
“你刚刚是不是还有什么话,没有说出来?”赵管家察觉到刘德刚才的异样,开口询问。
“也没啥......”
“你不要有什么顾虑,想到什么就说!”苏老爷也催促道。
刘德见二人并没有什么怪罪自己的意思,不免有些飘飘然,胆子大了起来。
“我在卧房看到了一身衣服,布料崭新,并且整齐叠放。我检查过布料,记得这是九五昨日才去绸缎庄购得。刚刚我与苏少爷在堂下纠缠之际,曾经在他的身上所穿的衣服上发现了和那身衣服同样的线脚布局。想来应该都是夫人亲手所做,苏少爷,我说的可对?”
苏武闻言,忙低头看向身上的衣裳,而后点了点头:“是的,我的每一件衣服,无论是夏衣还是冬衣,都是我娘亲手缝制的。”
“不得不说,苏夫人真是心灵手巧,女工精细啊。九五昨日在绸缎庄耽搁了一些时间,从他拿回府上,到夫人出事,前后间隔也就是几个时辰。”
“可是,你不觉得太巧了吗?”
刘德话锋一转。
“为什么要如此急迫,非要在当晚赶制?而且还成功在自己出事之前将衣物缝制妥当?就好像苏夫人知道自己要出事的时间。甚至......”
在场几人纷纷侧目。
“与其说苏夫人早已清楚自己出事的具体时间,倒不如说,这一切都是在等待苏夫人赶制完成,才开始发生。”
苏老爷和赵管家再也控制不住表情,苏老爷死死握着扶手,惊诧不已地望着堂下站着的这个瘦小的身影。
一旁的苏武有些疑惑,他看向刘德,语气中没有了之前的愤恨:“这......这有什么区别么?”
“区别就在于,前者是苏夫人的原因,而后者,则是杀手主动等待,并且联想到之前的种种疑点,后者明显可能性更高。”
“我不明白!”苏武大声质问道,可眼眶已经湿润,“刘德,我娘到底怎么了!?”
刘德没有理会,而是仍然死死盯着苏老爷,苏老爷同样在审视着他,良久,将视线转向自己的孩子,又与苏管家对视一眼,这才叹了口气,示意点头。
“苏夫人的死,可能另有缓和。”刘德缓缓说道。
“什么意思?缓和......难道?”
苏武正想继续问道,突然他明白了什么,震惊地看向刘德。
“卧房没有任何行凶的迹象,苏老爷又企图息事宁人,苏夫人出事的时间又如此诡异,所以我想,事实就在眼前。”
“苏夫人,很有可能并没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