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只有自己的声音在山间回荡,刘德却并没感觉不妥,也不回头,如同自言自语一般,缓缓道来。
“曾森,不是史子贤杀的,这一点,我刚刚才确定。你既然不说话,那就听听我推理出的,是否正确。”
“将曾森的死怪罪在史子贤身上,有三个问题。第一个,是他背后的伤势。”
“斐老师将曾森背后的掌痕,归结于偷袭,是因为无论是力度,还是位置,都证明凶手当时距离曾森的距离很近,所以凶手应该与曾森相熟。这一点没错,可他们忘记了一件事,那就是凶手不仅与他相熟,而且还要让他信任,至少在当时,曾森并未生起警觉性,所以才有可能将自己的后背展示在凶手的面前。”
“可是,曾森怎么会在史子贤面前,失去警觉性呢?别忘了,他可是一个会因为害怕自己被害而留下线索的人,而他心中的假想凶手,就是曾森。”
“第二个问题,便是曾森留下的线索。你也许不知道,他在自己床下画了一张图,搞清楚这张图的用意着实花费了我一番功夫,这个我待会再说。我起先并不知道他留下这张图的目的是什么,只能大概猜出,他将这个线索放在自己床下,其实是在躲避与他住在同一屋檐下的某个人。但当我发现史子贤原本埋葬尸体的地方却空无一物时,我突然明白了,这幅图的真正用意。”
“曾森这个看上去五大三粗的人,却骗了他身边所有的聪明人。这幅图,便是指向真正埋尸地的一张地图,我想曾森应该是害怕史子贤会杀人灭口,所以给自己留了后手,将尸体挖出,放在了只有自己知道的地方,又留下线索,指出位置。这样,如果史子贤有一天对自己下手,他便可以依此作为威胁,保自己一命。果不其然,曾森出了事。”
“可我拿此事诈史子贤的时候,他未有怀疑便听信于我,这证明他从头到尾都不知这幅地图的存在,当他发现明月尸身不见之时,那种惊恐是更是装不出来。想来曾森机关算尽,只为保命,是绝不会在性命攸关的时候还不将此事说出,除非当时他并不知道,这件事对于凶手而言重要与否。”
“而第三个问题,也是最后一个,就是我突然发现还有一人,竟然与史子贤,与曾森,甚至与明月,都有很大关系。那就是你,罗智华。”
终于,刘德回过头来,表情复杂的盯着后方,他身后的树丛簌簌作响,从中缓缓走出一人,不是罗智华,还能是谁。
那张极为普通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他向刘德抬抬手,示意继续。
“让我开始怀疑你的,是那一日我和沙洛儿前去你们宿舍调查曾森之死。那天你突然回来,我们俩躲进床底,你推开门却没有进入,却又在外面埋伏我们。之后询问原因,你说听到了声音,所以前去查看,一切似乎都合情合理,但是却有一点,不正常。那就是当时你只推开了曾森的门,却并没有去检查你自己的卧室。”
“这只有一个原因,就是在你心中,曾森的宿舍要远远比你自己的宿舍重要得多。你在屋外埋伏,也只是想知道屋内究竟是谁,有没有得到什么线索。”
“至于你与史子贤,关系就更复杂了。我不了解史子贤,但从他的为人处世来看,绝不是一个低调的人,你与他同住一寝,不可能没听说过他的风流韵事,也一定会从他口中,听到明月这个名字。只不过他估计从来没有想过,一个朝夕相处之人,却对他早已动了杀机。”
“真正让我确认你有问题,是因为早上我听明月舍友说的一句话,她说明月失踪那天,特地去贡宝阁兑换了一只同心锁,说要送给史子贤,可是史子贤收到的,却是合心簪。奇了怪了,为什么她买的和送的不一样呢?直到我记起了这一锁一簪在贡宝阁那里的介绍时,一切都说得通了。”
“一般而言,往往会选择将合心簪送给自己的心上人,而同心锁则是自己留着,意味着将打开自己心门的唯一钥匙,交给了对方。明月送给史子贤合心簪可以理解,可她自己并没有兑换,那么究竟这合心簪是谁送的呢?所以我特地询问了贡宝阁负责兑换宝物的学生,拿到了一张上个月所有兑换过合心簪的人的名单,你猜我在上面,找到了谁的名字呢?”
“好巧,竟然有你,罗智华。你说如果我去看谁买过同心锁,会不会也有你的名字呢?”刘德笑笑,继续说道。
“如果一切的幕后黑手是你,这件事便有了另一个解释。”
“曾森当然不会对你产生戒备,甚至可能当时你还对他提出了什么建议,获取了他的信任,所以曾森的死干脆利落,没有什么抵抗。史子贤不知道地图的事,你也不知道,曾森更加不会想到跟你提起,所以当曾森死后,你便认为只有史子贤知道明月尸体的位置,因此留了他一命,并将一切罪行扣在了他的头上。可事实上,当你杀了曾森之后,世界没人知道尸体的位置了。除了曾森留下的这张地图。”
“说到这里,你是不是很好奇,这地图究竟长成什么样子,又如何告诉了我明月的埋葬之地呢?别着急,我现在就告诉你。”
刘德手中赤桥戒一闪,在上面浮现出了曾森床下的那幅图画。
“这张图,是曾森画的。曾森是个对兵器很痴迷的人,在他的书桌上摆放着从设计造型到锻造等等一系列的书,但只有一本,他翻阅的最频繁,那就是有关造型设计以及比例的那本书。这张图也许乍一看乱七八糟,但是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这张图是赤桥学府的地图,并且极为精细,精细到每条街,每个建筑的长宽,都与现实中保持着同样的比例。”
“我曾经计算过,图中一寸,现实中需要走上十步,每个地方都是如此。可他花费心力留下如此庞大而又复杂的线索,又没有留下任何提示,除了他自己,谁能看得懂?为什么要设计一个这么复杂的线索呢?费力不讨好不说,如果真的到了生死攸关的境地,他不得已将这幅图告知除你们之外的第三人,也要确保那人能够在没有提示,或是极少提示下将其勘破,这就驱使着我不得不往简单的方向去考虑。”
“终于我明白了,这幅图的提示,其实就是这幅图本身。它告诉我们的,就只有一个信息,就是他的比例,无论哪个角落都完全一致。而真正指出位置的,它也早已告诉了我们。”
刘德说着,指向了这幅图西北角以外的一个极其明显的墨点,这是在这幅圆形地图外唯一的一个点。
“我原本只是以为这是一个墨迹,毕竟这样的点在地图以内没有一百个,也有八十。可很显然地图之外只有这一个,如果一切比例相同,那么它的唯一性便告诉我了这么一种可能,它所指引的其实是这幅藏宝图上真正的宝藏。”
“明月,就埋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