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德从水面窜出,落到岸边,表情惊讶之中又带着些许欣喜——他可着实没有想象过有朝一日,自己能够凭着一口丹田气从千尺深的潭底游上岸。
此时此刻,亦是深夜,刘德已经算不得有多长时间没有见过太阳了。
他抬抬头打量了几眼这片天地,又往四周看看,除了诧异于周遭的狼藉之外,却也丝毫认不出究竟身处何地。
想来在此纠结也没有意义,他立定当场,将心神投入到魂石空间之内。
刚一落定,便见一张梨花带雨的柔美面庞冲自己飞来,转眼便撞进自己怀里。
“哥哥!哥哥……呜呜呜,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刘德一愣,脸上的表情瞬间软化下来,宠溺地将她抱了起来:“傻真灵,你这么厉害,哥哥哪里会出事!”
“本事不大,骗小姑娘的话倒是一套一套的。”
魂叟飘飘然落至身前。
“就你这嘴,也就是我,换个人早不跟你搭伙了!”
“你倒是走啊!”
“我走了,哪找这么好的传人?”
“你还别说,比你好的还不是满大街都是!”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针锋相对,脸上却都满满带着笑意,良久语顿,二人对视一眼,突然爆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半晌,刘德和魂叟收起笑意,刘德拍着胸脯,说道:“这一次,真是悬之又悬啊。”
“不过总算是有惊无险,你还能站在这跟我说话,而不是给我抢占这一亩三分地。”魂叟说着,眼神中闪烁出欣慰的神情。
“几个月之前,我哪里想象过,自己这日子过的会如此惊险。如果让我再选一次,八成是不会凑这热闹了。”
刘德长长呼了口气。
“正常的玄士,哪有你这么死心眼的,找找自己的问题!你啊。”魂叟不住地摇头,“运气太差了!”
刘德心说自己运气差,那这世上就没有运气好的了,不过也不能多说,当即开始说正题。
“真灵,哥哥问你,你知不知道咱们现在究竟在哪里?”
真灵有些委屈地摇摇头。
“猜到了……”刘德叹了口气,“看来还是先找个地方,问问这里的具体位置,再作后算。”
魂叟闻言,却是不露痕迹的皱了皱眉:“怎么,你还不打算回去?还要整什么幺蛾子?”
“再说,再说。”刘德嘿嘿笑笑,不置可否,“对了,也不知道那个史可法究竟有没有死。”
“不死也得脱层皮,比你那个时候好不到哪里去!”
魂叟有些神秘地笑了笑,刘德正欲询问,猛的感觉一阵疾风驰来,定睛一看,一个呲牙咧嘴的大脑袋直冲自己跑了过来。
“慢点!慢点!”
刘德吓了一跳,刚想躲,却见大大脚步踉跄,似乎有些虚弱,费半天劲这才跑到了自己面前。
“它这是……”
“大大可厉害了!”
真灵上去拽住真灵的颈毛,冲刘德显摆地将大大如何大显神威,镇住黑鳞巨蟒的经过讲了出来,刘德闻言,有些诧异地看向大大,半晌过后,终于有些明白过来。
“刘德,这只异兽,究竟是什么来头?”魂叟忍不住开口问道。
“其实我也是猜测……毕竟有些事,我也是很被动的。”
“总之,你小子真是福大命大。当然了,那个史可法有没有这么好运,可就另当别论了。据我所知,那小子可被那条巨蟒打的七荤八素,如今生死未卜。”
魂叟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你确定?”
“你当时是废物一个了,老夫都做好了拿出老本与他拼个鱼死网破了,谁知道出了个打手,老夫乐个清闲,权当看戏了。”
“那我可要去看看。”
刘德总算是放下心头一块大石,和魂叟与真灵闲聊几句,又夸赞地搔了搔大大的下巴,当即离开了魂石空间。
冬寒未去,空气中还是有些冷意,刘德回归心神,突然打了个寒颤,这才意识到自己浑身赤裸,之前的衣物早已在与史可法的争斗和巨蛇胃液的腐蚀中消磨殆尽,他不由自主地护住了几个要害位置,余光扫见,猛的吓了一跳。
“我……我这是怎么回事!?魂叟,魂叟!!出出出,出来!”
魂叟出现,看见刘德的身子也是一愣,随机指着他破口大笑:“啊哈哈哈哈,你小子,咋成了个小黑猴啊!”
刚刚在池底,本就是光线不足,来到岸边又随即投入魂石空间之内,外刘德这才注意到自己浑身上下是一片漆黑,不是那种久经日晒的黑,而是黝黑,纯黑,比黑还黑。
他忙伸手揉搓,可那黑色仿佛已经印入血肉,他都快将皮肉搓破,也没有半点褪色。
“我那英俊的外表啊!”
刘德一喊不要紧,魂叟更是按捺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连牙都黑了啊!哈哈哈,俗话说黑心烂肺,小子你是不是做了啥伤天害理的事了!哈哈哈……”
“笑个屁!赶紧帮我想个主意啊!”
刘德自在一遍慌张,魂叟取笑过后,终于收起笑容,也是煞有介事地上下端详起刘德来,思忖片刻,这才突然想到什么,忙跟刘德问道:“小魂淡,挤出些血来!”
刘德一愣,恐慌地后退几步:“魂叟,你要干嘛!”
“我还能害你不成!?少废话,你不是问我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嘛?快点!”
刘德心知魂叟这个样子不是玩笑,皱了皱眉,还是下定决心,将手伸进嘴里,用力一咬,“哎呦”一声,手指却是毫发无伤。
“别怕疼!”
“没有啊……”
刘德又咬了半天,可却是丝毫没有一点破,心急之下,它直接在储物戒中翻找起来,这才找到一把之前随意扔进去的小刀,狠狠地刺在自己的手指之上。
“铛”的一声,他望着自己的手,又看了看刀,目瞪口呆——那小刀的刀尖竟然钝了!
再看自己的手,除了一道白道,还是什么事都没有!
“看来苦行金身的一生一死,你算是成功了。”魂叟捋着胡子,望着刘德的手指,若有所思。
刘德呆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直接奋起,一拳打向地面,顿时地陷石崩。
“我……草。”
“别停,继续,用力!”魂叟眼神愈发兴奋,也不管自己说的话多么的不堪入耳。
刘德竟也有些不信邪,双拳挥舞,毫不客气地打向地面,一顿碎石乱飞之后,他终于停了下来,杵着膝盖喘粗气,半天才站直身子,抬起手,在拳头上的灰尘之中,有那么一点破皮,渗出一丝......黑血!?
“……怎么会这样啊?”
“果然如此!”
魂叟点了点头,飘飘然来到早已是目瞪口呆的刘德面前,说道:“你去拽棵青草来,将血抹在上面看看。”
“哦……”
刘德从不远处扥了一根草,将那黑血抹在了上面。
几息之后。
“怎,怎么会这样!?”
只见刘德手中的那颗青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青绿转为黑紫,腐蚀萎缩到不成样子,无力地从手中瘫软落地。
魂叟却一脸的看戏神情,上下打量着刘德,说道:“你小子有毒啊!”
“你才有毒!你全家都有毒!”
刘德终于反应过来,吓得将那根草扔在地上,正欲询问,远处突然传来一阵窸窣声,刘德忙望过去,一个身影哆哆嗦嗦地望着他,随即大嚎一声:“鬼,鬼!!”
刘德这才想起来自己还光着身子,急忙弯腰伏在地上,可在那人眼中,刘德就好像要冲自己扑来,更是吓得语无伦次,高喊着“救命,救命,有鬼,有鬼!!”不停地跑远了。
刘德和魂叟有些发愣地望着那远去的背影,二人一高一低地对视半天,突然互相指责起来。
“魂叟,你怎么不注意一下四周有没有人!?差点出大事!”
“我这不是关心你的情况么?小魂淡你可别过河拆桥啊!”
“嘿!我怎么过河拆桥,我这不是特殊情么!”
“注意语气!老夫是你的师傅,可不是你的下人,这种事本就应该你自己在意!你那魂力白练的!?我这么长时间白教了!”
“我......我这不也是看我自己这样,吓了一跳么!完了完了,我这身子都让人给看光了!”
“黑了吧唧的,又瘦又小,看不出来什么零件!看光有什么的,没准人家啥都没看见,不,不是没准,是肯定!”
“你才小!你全家都小!对了魂叟,那人不会将咱们之前的对话听去了吧!万一......”
”看样子应该不会!否则那人也不会第一反应是闹鬼了!“
刘德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在确认四周无人后,终于从地上站了起来,首先从储物戒中掏出一身衣服穿上。
半晌过后,他蒙住脸,与魂叟说道:“总之先找个地方藏身吧,我这个样子,哪也去不了啊!”
魂叟表示认同,身形一闪回到了魂石空间之内,刘德正欲离开,突然余光扫见了什么东西,“啪”地拍了一下脑门!
“忙活半天,差点忘了正事!”
他一跃三四丈,几次起落,终于落到了潭水另一面的岸边,紧跑两步,来到狼藉凹陷的中心处。
他渐渐放缓脚步,这才在一个昏迷不醒的男人身边站住,首先用脚踢了踢,随即摆出如临大敌的姿态,见其没有反应,他渐渐喊了出来。
“史可法?法克屎?我滴儿?王八蛋?屎壳郎?……大傻……!!”
音量渐渐加大,可史可法始终一动不动,他终于是放宽心,将他一把抗在肩上,往远方走去,边走边在嘴里念叨。
“你说说你,折腾什么劲!完蛋不?早点投降不就结了!话说那条黑蟒真是厉害,等以后有机会,给他拿点肉来!就不知道它还认不认识自己……算了,还是不去了……”
刘德走着,一眼望见北面的一座高山,他想了想,还是打算上山碰碰运气。
如今对他而言,一跃十丈根本不成问题,这虽然与此刻的修为精进有很大关系,但更是由于此时他的肉身力量已远非常人所比。
虽然颜色是黑色的,但魂叟说的不错,苦行金身,终究是金身。
不多时,刘德总算是如愿在半山腰上寻到一处洞穴,进去将史可法扔在地上,清理片刻,也总算是有了处容身之所。
刚刚那出闹剧让刘德意识到这地方绝不是荒郊野岭,少有人烟,以免万一,他还是唤出了真灵,请求她在洞口设了一处隐蔽阵。
身为先天真灵,又是阵法之母,在八阵图的启发之下,真灵这段时间掌握的阵法阵图不下百种,其中类别更是五花八门,之前那传送阵便是八阵图中较为复杂的一类。
有了真灵,刘德倒是在某种程度上省去了学习阵法禁制的工作,自然是乐得清闲。
真灵接受召唤,现出身形,她有段时间没有出来,当即兴奋地上蹿下跳起来,不过在看到刘德模样的时候,瞬间愣在原地,紧接着眼眶蓄出泪水。
“哥哥,你怎么......你是不是要死了......”
刘德尴尬地咳嗽几声,正欲打几个马虎眼糊弄过去,魂叟出现在身边,抚着真灵的头顶说道。
“你哥哥没事,先不说这个了,听话,先把隐蔽阵设好,爷爷和他有话要说。”
听到刘德没事,真灵长舒口气,脸上又重回笑意,急忙跑去洞口刻画阵法。
刘德此时,才腾出功夫询问魂叟:“魂叟,我这......到底是怎么了?你刚刚还没说究竟是为什么?”
魂叟又着实打量了刘德好几眼,这才点了点头:“应该没错,小子,你中毒了。”
“中毒了?”刘德吓了一跳,“你刚刚不是还说我没事么?怎么......”
“刚刚那话只是敷衍真灵。”魂叟的眼神流露出一抹凝重,“事实上,你的情况很严重,如果不加以抑制,是会死的。”
“会死!?”刘德一下子脸色煞白,”我......我会死?那我......还能活多少天?“
“几百年吧。”
“......你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