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柏镇上,刘德跟随在小宁的身后,往唐宅走去。
这小宁之父,便是刘德第一日来到松柏镇,那第一个求问父亲病情伤势的唐五福。
小宁全名唐宁,家里在这松柏镇上也算是个大户,爷爷唐英豪在松柏镇东边一处山脉的山脚下起了片林子,种上桑树,又不知从何处寻来养蚕的秘方手艺,靠蚕丝纺布分销各地,几十年下来,生意虽然没有怎么扩张,始终是蜗居在松柏镇里,但倒也是吃穿不愁,衣食无忧。
那日用言语将唐五福搪塞过去后,傍晚时分,刘德便潜入唐宅,唐英豪唐老爷的病情异乎寻常,即便刘德出手,再加上魂叟的从旁指导,也着实医治了整整两个晚上,这才算是将其从鬼门关里拉了回。
唐老爷在镇上声望很高,再加上他早年间曾研习医术,对镇上不少人都有过大恩,这位的死里逃生,歪打正着地将刘德这算命先生的身份搞得名声大噪。
有了唐老爷这一先例,松柏镇上越来越多的人来到刘德这里诉衷肠,求问家中老人伤者的病情是否可以康复,刘德口道一定,暗地里则抽出几个晚上,一一前去为伤者诊治,也算是没有打脸。
几位病症严重之人的好转,将刘德几乎是推上神坛,松柏镇上人人尊重有加,又亏是这里除了一个名誉上的镇长之外,并没有类似律刑司之类的官方组织坐镇,刘德这“神棍”的身份才得意延长下去。
在众多承受刘德恩惠的镇民中间,唐家人便是这其中的佼佼者,上至唐五福,下至孙辈唐宁,对刘德是敬仰有加。
碰巧前段时间,这唐家的养蚕生意有些不顺,唐五福便奉些金银前来问上一卦,刘德见其满面愁容,眼眶黝黑,多半是心不安气不顺,便劝其将这些金银拿去修桥铺路,做些善举,本想以此让唐五福得个心安理得,可看唐宁前来邀请自己赴宴,八成又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也亏是唐家人有这福报,刘德心想。
他思索着,二人很快便来到了唐宅的门口,说是唐宅,其实也只是比一般的镇上住家多了几件房而已,得亏是唐老爷有些文化,起了个文绉绉的名字。
“先生,您请进!”
唐宁回头对刘德笑了笑,随即推开门,将他请了进来。
“先生来了,先生来了!”
唐宁关上门,一边大声招呼着,一边带着刘德往里走去。
院子很小,比之苏府简直是天上地下,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刘德迈入前院,几个下人忙上前搀扶,亏了他脸皮厚,咳嗽几声,再度装出一副虚弱的模样。
“快快快,先生请进!”一个主人打扮的妇人走进身前,陪着笑脸,刘德眼见其与唐宁有几分相似,心想应该是唐宁的生母,忙开口说道。
“唐夫人,叨扰了。”
唐夫人有些惊讶地张了张嘴,随即更是尊敬几分,上前亲自搀扶刘德,口中说道:“哎呦,您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啊。臭小子,还不快给先生斟茶!”
“诶!娘!”
唐宁喜欢热闹,忙不迭地点头答应,上蹦下跳地往后院厨房跑去。
“先生,是啊,叨扰之词莫再说了,您能赏脸来,已经是我们家莫大的运气了!家里地方小,来来来,快请进来!”
唐五福快步从厅堂里走了出来,将刘德迎了进去。刘德迈步登上台阶,唐夫人将其送到唐五福的手里,后者满面笑意:“先生路途奔波,进屋坐!进屋坐!”
刘德被让进屋中,这才发现屋内还坐着一个中年男人,后者看到刘德,这才起身,笑脸相迎:“五福,这就是那位陆地神仙吧,真是久仰久仰!”
刘德脸上摆出一副客气的微笑,暗地里却上下打量了这个男人几眼——这个人身形瘦削,尖嘴猴腮,一道八字胡,穿着一身的绫罗绸缎,脑袋顶上戴着一个裘皮的帽子,手里握着两个翡翠的大圆球,“咕噜噜,咕噜噜”地在手中转动,无论是穿着打扮还是举手投足,都和唐宅中人的朴实格格不入。
如果非要寻个相似的,倒是和赤桥城内那些个得了不义之财,一夜暴富的土大款,有那么七八分相同。
“五福,这位是......”
“先生,我叫唐三财。”唐三财自报家门,一脸笑意地冲刘德拱了拱手。
“先生,这位是我的哥哥。”唐五福语气稍寒地介绍了一下唐三财的身份,随即转身看向自己的哥哥,“三财,我这边有贵客登门,如果你没什么别的事,还是先......”
“诶!不忙!久闻先生算命如神,难得今日有机会见上一面,怎么,还不许我请教请教,结交一下?”唐三财冲唐五福摆了摆手,眼神却是始终看着刘德,“先生,能不能帮我看看......”
“唐三财!先生可是爹让我请来的,这个时候,怎么还能劳烦人家为你算卦!你这么说,简直是太不懂礼数了!”唐五福横眉冷对,紧接着将刘德请到了座位上,唐宁这时也将茶奉了上来,望着两个大人,表情略显局促。
唐三财一副混不吝的样子,冷笑着看向唐五福:“诶!五福,你这么说就太拿我当外人了,就算我平日不住咱宅院里,我也是你的哥哥,爹养我这么多年,我当然知道若无先生卜卦问命,爹这一关还真就不一定过得去,我心里对先生的感激之情不比你少!所以我才想向先生捐些银两不是!倘若幸得先生几句指导,自然是诚惶诚恐啊!”唐三富说着,却是在斜眼瞥向刘德。
“行了行了,看看你们,成什么样子!”唐夫人终于是看不过去,上前打个圆场,同时将唐宁赶了出去。刘德依旧是微笑着,但还是用功德眼扫向唐三财,只一眼,他便收回目光,心中却是冷笑揶揄——单论这口才,几个唐三财也对付不了,定不是什么普通的乡下人,再看他身上的功德之光,浑浊不清,即便没做过什么大奸大恶之事,平日里也是缺德事做尽,自然没什么好感。
见唐夫人出声,自己也不能再沉默下去,于是颔首道:“两位,唐老爷吉人自有天相,又是一方善人,自然是逢凶化吉。至于这算命之事,小老儿本就以此为生,只是今日赴唐五福之约,自然是客随主便,今日过后,如果您还想问些事情,老夫绝不推辞,不过金银之事,切莫再提,这样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