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犹记得王尚驹讲解此拳法时所说的每一个字——
“我王家世代参军,至此已有数十代。王家老祖从兵卒起身,依仗一套不入流的乡野拳技,无数次死里逃生,硬生生从血海尸山中闯了出来。那经过战争洗礼的纯粹战意不断地融入到拳法之中,经由代代王家子嗣在战斗中所获得的提升和精炼,那套乡野拳法早已改头换面,成为了如今的军家拳。与其说这军家拳是我王家传承至今的一门武技,倒不如说这套拳法,是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上出生,在血流成河的生死中成长,因此,它并不单单只是一门拳法,它更是杀敌制胜的法门。”
王尚驹盯着躺在地上呼呼喘气的刘徳,如是说道。
“杀,杀敌制胜?”刘徳勉强出声询问。
“作为一名兵卒,在战场上存活的唯一手段,便是杀死所有面对着的敌人。越是苟且偷生,越不可能活的长久。这套军家拳囊括了几乎所有应敌之术,但最关键的,它的每招每式,都是以一往无前之勇为神,以国破家亡之恨为魂,以滔天怒火之狠为表,缺一不可。当对手面对你时,便是避无可避,只能选择承受绵绵不绝的拳势,只有做到这一点,这套军家拳,你才算是入了门。”
事实上刘徳刚刚打出军家拳的下一刻,便是心生后悔,男人速度惊人,想来躲过应是毫无问题,可那一拳似是巨浪滔天,一去不复返,竟鬼使神差地与这套军家拳的拳意相契合,方才获得如此显着的成果。
男人有心躲闪,但被拳势锁定,避无可避,只能硬着头皮迎了上去,他与刘徳战了个难分伯仲,此刻尘嚣落定,却是好巧不巧地与刘徳一样,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右手。
不,不是右手,因为他的右手手腕之上,已是空空如也!
刘徳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嘴角浮现出一抹笑意:“笑啊,你倒是笑啊!”
男人的脸上已经没有了笑容,那双巨大的眼睛里鬼火闪烁,半晌过后,他抬起头望向刘徳,同时,他又一次咧开嘴,发出了与刚才一模一样的诡异笑声:“桀桀......”
“不见棺材不掉泪!”
刘徳冷哼一声,脚下分画太极,如刚才一样,举着拳头迅速朝男人掠了过去!
男人那僵硬的表情里,出现一抹不屑,他看着刘徳步步接近,突然整个人于原地消失不见,一如之前那般!
刘徳瞳孔一缩,震惊之余,脚下不禁踉跄几下,那一往无前的姿势刹那间变得不堪起来。
“桀桀......”
男人再次现身,便已经是在刘徳的背后,他看着后者那狼狈的模样,笑容更甚,他仗着人高马大,唯一剩下的那只左手五指弯曲,一爪抓向了身前刘徳的头顶!
“啪!”
男人的动作戛然而止,刘徳仿佛早已看穿他的攻击路线,竟恰恰当当地举起手,不偏不倚地握住了他的手腕!
“早就等着你了!”
刘徳的脸上带着得逞的笑意,弯腰拧身,竟直接将比他高出半个身子的男人背在了身后,随即猛地一晃肩膀,借由太极拳四两拨千斤的技巧,以及后背上五行玄力的爆发,直接将男人甩了出去,重重地撞到了隧道的墙壁之上!
男人的身躯还未落地,刘徳已经赶至身下,照着他的腹部一拳打了上去!
“砰!!”
男人的腹部肉眼可见的凹陷几分,再一次被打飞上去,直接撞到了隧道顶,当即重重落地。
刘徳低着头,怒目而视:“你,完蛋了!”
“桀桀......”
男人缓缓抬起头,脸上依旧带着笑容,紧接着却是身形一闪,瞬间从原地消失不见,再次现身,便已是在刘徳的头前正上方,挥拳打来!
“雕虫小技。”
刘徳连眼皮都不抬,先行一步使然,他早已看穿了男人的攻击方法,抬起一掌拍在了男人的拳头之上,轻轻一捻,便将他的力气削去五成,剩下三成将男人领带身侧,最后剩下的两成,则是夹带着自己的力气,打在了男人的肋骨上!
男人的身躯以一个怪异的姿势横飞出去,他捂着自己的腋下三寸,缓缓站起身子,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无比勉强。
“桀桀......”
男人已是强弩之末,但他根本不觉疼痛,再一次起身上前,只是这一次,他连赖以生存的速度都无法使用,只能迈着步子,带着诡笑,朝刘徳走了过来。
刘徳望着他,突然叹了口气。
“倏!”
男人的动作戛然而止,而在他身后,一个略显稚嫩的手不偏不倚地拍在了他的后心处!
刘徳目光冷涩,他的手闪烁出刺眼的紫金光芒,正是源自通天门的魂技,封魂术!
在封魂术的制约下,男人全身僵硬,脸上保持着之前的那种诡异笑容,此刻却再也没有了之前的阴森和恐怖。
刘徳转到了他的面前,嗤之以鼻:“速度的确是快,但是太笨了!次次在我身后,果然是幽灵兽,脑子就是不好使啊。你说,我是将你打死,还是留你一命呢?”
他嘴里说着,脸上带着揶揄的神色,不过脑子里却当真在思索这两种选择。
“......算了!留你一命,这地方,我也不会再来了,你好自为之。”
刘徳终究还是无法狠心,去为了一己私欲,主动杀死一个与常人外形一致的生物,即便他是幽灵兽,早已失去了人应有的一切,只剩下残暴和本能。
他走到了始终昏迷不醒的唐英杰身边,将其搀扶起来,往远处走去。
“桀桀......”
突然,一个熟悉的笑声轻轻地响了起来,飘进了刘徳的耳朵。
刘徳一瞬间目眦尽裂,一顿一顿地转过头,看向了身后,那个狼狈且高大的身影。
“怎么......可能!!”
只见男人正僵硬地抬起头,瞳孔之中那原本已经暗淡的鬼火,再一次飘忽起来,他脸上那诡异的笑容渐渐收回,眼睛死死地盯着刘徳,像极了一匹寒冬中的饿狼,将目光所及的一切,都当做了猎物!
“咔嚓。”
一个极其轻微的声音响在刘徳的耳朵里,去犹如惊雷,一瞬间将他的脑海闪成了一片空白!
他感到,自己施加在男人身上的封魂术,竟然在一点一点地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