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卉在回去的路上是觉得自己在耍小脾气的,但是按照常理来说,她这种闷着的小脾气一般没人发现。
江图南大概率也没发现。
但是其实按照正常状况,柳卉就算编也会编出一个好理由,并且让气氛不会那么尴尬。
这一路柳卉都没说话,只顾着想刚刚收到的微信消息了,消息来源于她爸爸。
——宝贝,今年过年我就不回家了,就大年三十会去奶奶家,中午会去接你和妈妈的,晚上和几个家在很远地方也回不去的老师一起吃饭,初二再回来,一起去拜年。
谁家里远到大年三十都不回去?
大学老师放假很早,不需要赶春运,时间多得很,不回家留学校有什么意思?
柳卉没回复她爸爸,转头先问了她妈妈,可她妈妈也没个正面回应,打着哈哈就过去了。
柳卉痛恨极了,她不是傻子,但是这两个人好像把她当傻子。
可柳卉又做不到主动开口问,她察觉到了一些东西,但总觉得只要不捅破窗户纸就还有转圜的余地,也能留给她一丝期许。
所以她选择逃避,什么都不说。
从意识到三观的塑造之后,到现在,柳卉变了很多,但好像也没变。
外边的活泼开朗没变,内里的阴暗自卑更多了。胆子变大了,但逃避也越深了。仍旧重感情,但也逐渐接受了有些人的不值得,也能承受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变得最多的,最潜移默化的,是妥协了,对更多的事不再在乎。
不是不想在乎,而是没力气在乎。
等柳卉察觉到变化时,好像已经无力回天了。
一路上柳卉都在思考,但是认真的说也并没有思考出一个具体的问题。
她的脸一定很臭。
柳卉想。
柳卉其实没那么坚强,但她表现的坚不可摧,就算性子让人觉得柔软,但没有她面对不了的事,所有朋友都把她当姐姐,她也惯了,可哪怕有一次,她想被人察觉并被人穷追不舍地关心询问,直到把她的实话逼出来,为她撑腰。
她等了很久都没等到。
但这怪不了谁,因为柳卉泄露的感情微乎其微。
江图南不是没有感觉到压抑,更不是不想问,只是他习惯了把所有事三六九等分,把人与人之间的线划得分明。
他喜欢柳卉,甚至想好了彼此的未来,但在他的人生刻度表里机械地记录着每一寸分寸。
现在他和柳卉的分寸没有达到可以越过家庭的线。
不想回家就是不想依靠家里,江图南理解这种感受,所以就更谨慎不去主动挑破。
两人便各想各的回到了家。
江图南马上打开了空调和热水器,今天淋了喷泉的水,一定要洗个热水澡。
可是就没有柳卉的换洗衣服……
江图南有些不知所措,想着要不要拿他妈妈的衣服先充一下数。
他的第一顺位想法其实是拿自己的衣服,但是太暧昧了,怕柳卉害羞。
正当他纠结的时候柳卉凑过来了,看起来已经调整好了心态,表面上看已经一点端倪都察觉不到了。
“能给我一件你的衣服吗?长袖那种,长一点的?”
江图南脑子里嗡了一下,僵硬地回了一个嗯,然后就开始找衣服,拿了一件自己穿都有点大,下摆也很长的衣服给了柳卉。
递过去的时候他卡带的脑子才终于转了一下,“裤子……”
“裤子就不要了吧。”柳卉说这话的时候害臊的脸上都要冒气了,上衣柳卉还好,但是裤子要借穿总觉得太过私密了,“空调很暖和,我怕热……”
江图南又开始卡零件了,“好……我带你去浴室看看怎么用。”
柳卉就愣愣地跟过去了,江图南一一告诉柳卉沐浴露洗发水是哪些,然后给了她一块新毛巾。
等柳卉在洗澡的时候赶紧下楼买了新牙刷,家里没存货了。
房间隔音没那么好,江图南坐在客厅里也能听到柳卉洗澡的声音,让他面红耳赤。
实在是呆不下去了,江图南就去自己房间整理了一下床铺,检查了一下房间整洁度。
他靠在床边,隐隐约约还能闻到属于柳卉的味道,那是下午留下来的。
正想着下午那个画面,柳卉就进来了,她洗了个头,头发湿漉漉的,即使擦了都有点滴水,好在江图南给的衣服是黑色的,不然水蹭在衣服上也许会有些透。
出于礼貌和尊重,江图南该若无其事地觉得没什么,像平常一样相处,但他移不开眼睛。
柳卉身上的味道变成了他的,包裹着她的也是自己的衣服,下摆再长也遮不住腿,又白又细地站在自己面前,两只脚丫也白嫩小巧的可爱,在明明白白透露着她主人的不安。
江图南清了清嗓子,给她拿了个吹风机,“那我先去洗了?”
“好。”
江图南一进浴室就后悔了,浴室残留下来的热气和水雾无一不混杂着柳卉的气息,江图南僵硬又快速地洗完了一个澡,匆匆忙忙就离开了那个让人头脑发昏的地带。
出来的时候房间里的香气更浓了,柳卉在吹头发。
江图南敲了敲门,进去了,就看见柳卉低着头盘着腿,手上拿着吹风机。
“我帮你?”
柳卉听到动静就停下了动作,然后笑着说好。
两个人刚刚还有点尴尬的氛围被笑容冲淡了,江图南自然地接过了吹风机,让柳卉靠在了自己身上,特别温柔地用手挡着风,让它不会太烫。
吹风机的声音很大,但丝毫不影响柳卉听着江图南说话。
他在讲家里的事情,讲他的妈妈,讲他的妹妹,还有表姐表哥。都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一些琐碎日常,可是能感觉到他们家庭的温暖。
即使没有父亲也是幸福的。
江图南的嗓音格外温柔,穿插在她发间的指也是温柔的,迷迷糊糊的,柳卉听着泛起了困意,想就沉睡在这柔软里。
什么时候吹完了头,什么时候停止了说话,其实柳卉都没有印象了,只感觉有人把她抱上了床。
那个人帮她盖好了被子就要离开。
柳卉下意识地睁开了眼,恐慌让她惊醒。
她明确地知道这样不合适,可是一旦让她离开了温柔,她就不自觉会想着自己家里的恐怖。
她不想这样。
所以近乎任性的,哀求的,她拉着江图南,“可以留下哄我睡觉吗?我害怕……”